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瑭恩

第一章被當做籌碼的女孩

我叫萬莉。

原本,我的賭鬼爸爸給我起的名字是萬利,一本萬利的萬利,可是派出所的戶籍民警在登記戶口的時候將利字寫成莉。

後來我爸發現這個錯誤,第一個念頭是怪不得他總賭不贏,都怪我名字裏的利字被加了草字頭。

利字頭上一把荒草,他靠賭博發家致富的夢想慘遭掩埋,去派出所要求改名字,被拒絕。

他回來指著我罵我媽:生個賠錢貨,還是個掃把星。

我被我爸罵掃把星罵習慣了,以至於後來胡永年說我是福星的時候,我哈地笑了。

我媽是個懦弱的女人,一輩子自己沒做過什麼主,唯獨嫁給我爸這件事她異常勇敢地堅持,不惜與父母決裂。

愛情這東西真是可怕。

我媽就好像被下了蠱,不管我爸怎麼賭怎麼變賣家裏值錢的東西怎麼衝我們撒氣,她都能默默忍受。

一個女人的卑微,起初會讓人覺得可憐,但是看得久了就會讓人覺得可恨,恨其不爭。

我幾歲的時候還常常在我媽哭泣的時候給她擦眼淚,十歲以後我已經學會冷眼旁觀,甚至在心裏惡毒地哼出兩個字:活該。

你自己都不想救自己,誰能救你?

我每天咬著牙努力學習,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考上大學,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家。

我的成績非常優異,是其他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鄰裏街坊們在遇見我爸時衝他喊:峰子,聽說你家莉莉又考區裏第一了?

我爸叫萬國峰,大家都喊他峰子。

萬國峰不屑地裂了裂嘴:有毛用,長大了還不是嫁去別人家。

所以從小到大我最困惑的事是,我爸到底有沒有那麼一瞬因為自己女兒的出色而自豪過?

“都說你學習好,那你倒是說說我今天能不能贏錢?”曾經,我爸這樣問過我。

我搖了搖頭。

我爸晦氣地推了我腦袋一把,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媽於是念叨:“學著嘴巴甜點,多說點好聽的,才不吃虧。”

我媽為什麼會愛上我爸,是讓我困惑的另一件事。我爸不給家用,自己賺的那點工資都拿去賭,我媽四處打零工,努力支撐這個風雨飄搖的家,時不時回娘家借點錢,飽受譴責之後再回來繼續伺候我爸。

真是個神奇的女人。

“你知道嗎?像我爸這樣的男人,扔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15歲那年,在壯起膽子跟我爸討要春遊費未果之後,我狠毒地對我媽說。

正在吃飯,我媽生氣地將碗放到桌上:“你爸也是有好的地方的。”

我冷冷看著我媽,“比如呢?”

我媽費力地想了好一會兒,“你爸年輕的時候長得很精神,那麼多女的喜歡他,可是他卻娶了我。”

這便是我媽一輩子的勳章。

原本我準備不管我媽說出什麼優點我都反駁回去,就我爸的德性太容易反駁了。

可是帥這件事,沒法反駁。都說女兒的容貌遺傳自爸爸,所以托我爸的福,我有張非常好看的臉。

這張好看的臉,最終也變成他賭桌上的籌碼。

按照我爸的意思,中學畢業之後我就應該打工養家,重點高中在他眼裏不如一把牌局來得誘人。

我媽不同意。這是她麵對我爸時少有的堅決。

我爸冷哼,“反正我是沒錢。”

“我去借。”

“你能借來錢倒不如給我翻本,昨天有人贏了十萬,十萬啊!”我爸兩眼露出貪婪的光。

我媽不再說話。

但在她的堅持下我得以上了高中。從那個時候我開始重新審視我媽這個人,我從前覺得她懦弱可能是錯覺,在她覺得應該堅持的事上從來沒讓步過。比如嫁給我爸,比如讓我讀書。

但她為什麼不阻止我爸去賭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我媽這樣回答我。

她把我爸的嗜賭成性叫做興趣愛好。

“那你為什麼不找個不賭的?”

據說我爸沒結婚的時候就喜歡到處打麻將。

“不賭的也許會有別的不好的地方,人哪能沒缺點呢。”

我無言以對。我媽真是又糊塗又清醒。

高三的時候,我爸把房子抵押給賭場借了十二萬,夥同幾個人一起去了趟澳門,因為有人告訴他某某某在澳門贏了一百萬,澳門那個地方遍地是錢,傻子都能贏一座金山……他一腔豪情準備狠撈一筆,但不過一天功夫,輸了個精光。

房子被賭場收走。

起初我爸還賴著不走,也不去過戶,但賭場高明的催債手段讓我爸不到一個禮拜就痛痛快快地低頭,帶著所剩無幾的家當搬到了大街上。

想先在我大伯家暫住一段時間,被我大伯斷然拒絕。我爸就像一個毒瘤,所有的親戚都對他避之不及。

我媽隻有再度豁出臉皮去我姥姥家借了五百塊,找個破落的老房子租住下來。然後勤勞地四處打零工。

經此一事,我爸老實了些日子,他自覺對不起我媽,常常念叨:“你等著,我總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他的發財夢更加猛烈,於是再度回到賭場,這一次,他借了高利貸。

高利貸這個東西,繁衍速度比老鼠還快,起初是一粒芝麻,眨眼就變成西瓜,再眨眼就變成了地球……

我爸終於撐不住了。

然後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按他的想法女兒大了要嫁人,嫁給誰不是嫁,嫁給賭場張老二還能免了高利貸,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張老二不老,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他有女朋友,不止一個,所以起初對我爸的建議不感興趣。

我爸自覺沒有活路,準備逃跑。

夜裏,我聽到他跟我媽交代:“我先出去避避風頭,他們那些人每天打打殺殺的或許哪天就死了,到時候我再回來。”

照他的思路,我想,或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事情卻在第二天發生了轉變。

有人托張老二尋個處女當禮物送人,張老二就想起我爸。

張老二不知怎麼威脅的我爸,反正他回家隱晦地反複地跟我確認:你從來沒早戀過吧?老實跟我講,不然可是會出人命的。

因為這張臉,喜歡我的人很多,情書也收過,但是早戀這種事完全不在我的規劃裏,好好活著已經用盡力氣,哪有心思情情愛愛?

於是我爸開始放心地出賣自己的女兒了。

某天下了晚自習,回家的路上,一輛轎車慢慢跟在我身旁,有人搖下車窗,“你爸叫萬國峰?”

我停住腳步,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張老二從副駕駛的位置下來,搶了我的書包,看了看課本上的名字,“年哥,就是她。”

年哥就是胡永年。

我被張老二抓進車裏。後座除了胡永年,還有一個男人,戴著眼鏡,笑眯眯地看著我。

或許是還未曾見識過世間真正的險惡,當時的我並未有多害怕,隻是搶回自己的書包,靜靜看著胡永年。

胡永年看上去三十左右,眼神銳利,嘴角玩味地翹著,“想不到那個混蛋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兒……可惜了。”

張老二陪著笑:是啊是啊。

然後車廂裏沒有人再說話。

“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不管這些是什麼人,當時的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功課。

胡永年笑了,拿出我的課業本翻了翻,看得很認真,“尖子生啊。”

我沒說話。

“說說你的生日時辰,說了就送你回家。”胡永年將課業本放回書包,對我說道。

我說了。

胡永年點點頭,示意司機開車。

真的將我送回家。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我爸,也沒告訴我媽,就要高考了,沒有任何事能讓我分心。

當然更不會想到,這個叫胡永年的男人會自此改變我的命運。

胡永年本來打算拿我當禮物送人,可是見過我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跟了我,你爸的高利貸就可以一筆勾銷,懂了嗎?”他說。

胡永年是那個地下賭場的幕後老板,張老二隻是幫他打理事務的。

“不懂,他欠的高利貸為什麼要我償還。”

“父債子還。”

“我沒錢。”

“我不要你的錢,我要的是你。”胡永年微笑著說。

“我不同意呢?”

“那你爸的安全就不能保證了,缺胳膊少腿的死不了活受罪,錢也要繼續還,利滾利需要還多少呢?回頭我找人算算。”

說這些話的時候,胡永年的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意。他這個人,笑容像副麵具一樣鑲在臉上,初看覺得親切,看久了讓人心生寒意。

我不怕我爸缺胳膊少腿,那都是他該得的報應,可是我怕那些討債人不斷上門騷擾,我媽整日擔驚受怕會崩潰。

“那以後我還能上學嗎?”

“當然,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以後我供你上學,”胡永年帶著曖昧的氣息靠近我,“隻要你在我身邊就行。”

“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斷我爸一隻手,警告他以後要是再賭就砍斷另一隻手。”

胡永年楞住,收起他那一直玩味的笑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小丫頭,看不出你還挺狠的。”

“這是他好賭和出賣女兒的代價。”

如果我自己能下得去手,我大概早就那麼做了。

好。胡永年答應了。然後他抓住我的手在他下巴處蹭了蹭,胡茬劃過手背的感覺有些微妙,在我恍惚的時候,胡永年湊到我麵前。

一股子陌生的氣息,想都沒想,我一把將胡永年推開,沒有防備的他撞到車門上。司機緊張地回頭,胡永年卻笑了起來。

“你還挺有趣。”他說。

高考前夕,我爸被人砍斷左手。

我媽哭了好幾天,然後安慰我不要多想,專心考試。她大概做夢都想不到我爸的那隻手是我讓人砍的。

丟了一隻手的我爸從此脫胎換骨,再也沒去過賭場。

我也借口同學想和我一起複習,不再回家住。那是胡永年要求的,他說我必須搬到他家住。

因為我自小就不說謊,我媽毫不懷疑,幫我收拾換洗衣服的時候還囑咐我在同學家要是住不慣就回來。

自始至終,我媽都不知道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一個把女兒出賣給有錢人,一個指使人把爸爸的手砍斷,若是她知道,大概會瘋掉吧。

對於沒見過世麵的18歲的我來說,胡永年的家像天堂一樣。明亮,寬敞,華麗,一整麵的落地玻璃窗外可以看到大半城市和海。

站在窗前張望許久,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有錢人的生活是這樣的,若不是親眼見到,我連想象都是貧瘠的,那些房間擺飾,高級的物品,我從未見過。

“等你考完試,我帶你出海兜風。”胡永年見我發愣,走過來,指著海邊停著的一排遊艇,“你坐過遊艇嗎?”

或許胡永年隻是無心一問,卻觸發了我內心非常複雜的情緒,驚訝,迷惑,自卑,茫然,恐懼,覺得一切像做夢,我為何會在這棟高級公寓裏?身邊為何會站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沒有說話,默默打開書包,開始學習。用學習掩飾我的手足無措。

那天晚上,胡永年沐浴之後穿著浴袍站在書桌前麵,我一直低著頭,假裝看不到他。

站了會兒,胡永年轉身走了。

夜裏,我們沒有睡在一起,胡永年指著另一個房間,“裏麵有浴室,要是不放心可以把門鎖上,好好洗澡,好好睡覺,好好上學,好好考試。”

離考試還有九天。

這九天裏,胡永年每天派人送我上學,接我放學。晚上胡永年有時候不在,有時候在。在的時候也不打擾我學習,他坐在書桌另一邊翻看各種文件,不見了鑲在臉上的笑容,他看上去有些淩厲。

他有抽煙的習慣,點燃打火機之前會看看我,然後起身去大廳。

整個屋子靜悄悄的,淡淡的煙草氣味從大廳慢慢氤氳到書房,竟然是不令人討厭的。

我想起我爸,他也喜歡抽煙,煙味又嗆又濃,透著一個失意落魄的中年男人的墮落,是我一向厭惡的。

那一刻忽然明白,我厭惡的原來不是煙,而是底層那種無望掙紮的生活。

在我楞神的時候,胡永年轉身回到書房。

“想什麼呢?”他問。

“沒什麼。”

他走過來,翻看我的習題冊,“準備的怎麼樣?有信心嗎?”

我點了點頭。

“好好考,考上XX大學我獎勵你一台車。”

XX大學是海市的重點大學。必須在海市上大學是胡永年對我的要求。能考上XX大學是胡永年對我的期望。

這種期望使得我和胡永年之間的關係,非常詭異。

高考結束後,我繼續住在胡永年家。

跟我媽撒的謊是和同學一起去畢業旅行。

“你哪來的錢?”我媽憂心忡忡地問我。

“那個跟我一起複習的同學家很有錢,她為了感謝我幫她學習,請我去玩的,以後上大學的錢您也不用著急,她說她借給我,以後我工作了再還給她。”我撒謊的本事非常自然。

我媽又是感慨又是歎氣,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行了行了,讓她去,都這麼大了用不著我們操心。”

我爸揮著那隻斷手趕我走。他心裏很明白我的處境,看上去卻並不愧疚,也不擔心,甚至在我離開時偷偷跑上來問我有沒有錢?

我說沒有。

他很失望,“你多點心眼,攢點錢,我跟你媽都指望你呢。”

我忽然後悔,當初應該連他的腿一起打斷,省得他跑這麼快。

胡永年果真帶我去坐了遊艇。

然後把遊艇停在海裏釣魚。釣了半天,一條也沒釣上來。我坐在旁邊曬的昏昏欲睡,深感無聊。

“這裏是淺海,魚本來就很少。”胡永年這樣解釋。

“人家釣了三條魚,很大的魚。”我指了指另一邊的遊艇駕駛員。

胡永年斜了我一眼,我也斜了他一眼。跟他在一起有二十幾天了,起初的陌生與忐忑過去之後,我已經不那麼怕他了。

釣完魚的那晚,胡永年睡在我的臥室。

他上床之後說了句好困,晚安。然後他就睡了。我緊張到一半的神經又慢慢放鬆下去。

之後的每一晚,胡永年都睡在我床的另一邊,有時一起看看電視,有時各自看看書,有時聊聊天。

有一晚,下了很大的雨,電閃雷鳴時我鑽進胡永年的懷裏。他低頭吻了我。

隻是吻而已。很多很多的吻。

每天見麵,又有身體接觸,我對胡永年漸漸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依賴,我喜歡他的懷抱,喜歡他的吻,喜歡在夜裏枕著他睡覺,竟然是從未體驗過的被人寵愛的幸福感覺。

從小缺乏溫馨與關愛的女生很容易陷入別人給予的哪怕一點點好。

何況胡永年對我不止一點點好,他給的,是當時的我從未曾見識過的,除了衣服鞋子手機帶我去各處遊玩還包括他承諾過的那台車。

我順利考上XX大學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我去提車。我說我不會開車幹嘛要買?他說你可以去學,以後上下學自己開車。

胡永年帶我走進去的世界讓人眼花繚亂,顛覆了之前我對很多事物的認知,可以說連父母都沒有給過我這些,物質的以及精神的。

胡永年鼓勵我讀書,他說知識是人類飛翔的翅膀,你可以不飛,但是翅膀一定要有。

他帶我去美術館,教我如何欣賞那些名家畫作。

他教我喝酒,給我講古今中外的酒文化。

他帶我吃西餐,教我繁瑣的餐桌禮儀。

他送我去學車,說這是基本的生存技能。

他甚至還請來美容師,教我如何護膚和化妝……

他對我太好,不免讓我疑惑,我隻是一個被親人利用的籌碼,他大可以趁新鮮玩幾天,然後甩掉,用不著費心思讓我見識那麼多。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有一天,我問他。

胡永年笑笑,“因為喜歡你。”

我潛移默化的改變,沒有逃過我媽的眼睛,她非常憂慮,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跟我爸一樣不走正道是很有可能的,女大學生傍有錢人的事她又不是沒聽過。

她問我買新衣服買首飾的錢是哪來的?還是跟同學借的?不是自己的錢不要這麼亂花,早晚要還的。

我說課餘時間做家教,掙的。

我爸這個時候就會出來打圓場,“她都這麼大了,你就不要管東管西,又不問你要錢,你管她錢從哪裏來。”

我爸一直以為我是跟那個張老二在一起,想去敲點錢花花又不敢,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話裏話外不止一次提醒我日子好過了不要忘記他。

“你拿我去抵債,不覺得愧疚嗎?”他怎麼好意思跟我要錢呢?

“有什麼愧疚的?”我爸理直氣壯地瞪我,“你看你現在過得多好。”

我笑了,“當初真該連你這隻手也一起砍斷,那你就伸不出手跟我要錢了。”

在我爸一臉震驚中,我闊步走出那條陰暗狹窄時不時飄出一股尿騷味的老巷子。這肮臟破敗的地方,擦肩而過的每個人都是一臉艱難的死灰,貧窮不是罪,但是貧窮讓人厭惡和窒息。

我沒有再在家裏住過,人果然是嫌貧愛富的物種。

在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法再過回原來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時,我有了不安全感,我害怕胡永年會忽然拋棄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一旦他離開,我便重新一無所有。

“你將來會娶我嗎?”我問胡永年。

胡永年想了想,然後決定不騙我,“不會。”

“你不是說喜歡我?”

“喜歡你跟娶你是兩回事。”

我垂下眼睛,“你說的對,人要有自己的翅膀。”

胡永年笑,“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喜歡聰明人。”

一年之後,我已經能踩著高跟鞋妝容精致地跟在胡永年身邊,出入各種高級場所,跟他學習如何在一桌子各懷鬼胎的人麵前鎮定自若地應付場麵。

人類的虛偽不是天生的,是後天練就的必備生存技能。

酒桌上難免有人拿我打趣,他們說我是胡永年的小朋友,問胡永年身體還吃得消嗎?

“吃不消的是我,我們年哥可厲害了。”我笑眯眯地看著胡永年說。

一桌子的人立刻哄起來。

可是那個時候,我和胡永年清清白白,最親密的互動限於撫摸和親吻。一度,我以為胡永年有生理缺陷。

說實話,我和胡永年每晚睡在一起,對於肌膚之親我並不抗拒,甚至還有點期待,但是胡永年一直沒有行動,讓我很困惑。

這個困惑在我生日那晚解開了。

那晚,胡永年為我慶祝完生日之後,帶我去了一個隱蔽的別墅,在一間滿是香紙味道的屋子裏,我跟胡永年有了第一次床笫之歡。

然後,荒唐的事情發生了,我還沉浸在初次性愛的新奇與慌張時,屋子裏竟然忽然冒出一個人。

很麵熟。是第一次見到胡永年時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我抱著被子縮在胡永年懷裏,看著那個人披著道袍,口中念念有詞,並且拿走沾了處子血跡的褥單……他在做什麼?

他在做法。這個人是命理大師,根據我的八字,說生日這天跟我行房會大旺胡永年。

胡永年竟然相信了。竟然。

我無法將那個教我人要有自己翅膀的胡永年,跟眼前這個奉信命理的胡永年聯係在一起,一個人怎麼能又精明又愚蠢又開明又迷信?

太矛盾太可怕了,我難以接受自己這羞恥的第一次,搬到學校不肯再回去。

三天後胡永年到學校找我,非常溫柔地問我:“學校住的習慣嗎?”

我沒說話。

他繼續溫柔地說:“跟我回去,不然就把你爸的高利貸還有這些日子給你花的錢都還給我。”

那一刻我明白,我是胡永年順手養在家裏的吉祥物,我沒有與他抗衡的資格,他隨便揮揮手就足以將我毀滅,除了順從,我沒有別的路走。

我跟他回去,擺正自己的位置,開始虛假地討好他。

我的偽裝逃不過胡永年的眼睛,他對我說:“別用虛偽的那一套敷衍我,我喜歡你是你自己的樣子。”

這真是個很難應付的男人,我真實的時候他用錢來壓製我,我虛偽的時候他卻要我做真實的自己。

我心中不滿,在上床的時候咬傷他的肩膀。

他停下,擰眉看著我。

“你不是想要真實的我嗎?”我對他媚笑,“真實的我就想吃了你。”

胡永年眉頭越擰越緊,然後忽然笑了,“老子就喜歡你這股子瘋勁兒。”

於是兩個瘋子在床上撕扯得愈發勁烈。

摸著良心說,胡永年床上功夫很厲害,感謝過往那些陪他一起學習的女人們,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在胡永年身邊的時候,我曾快樂過。

或許是巧合,自我生日之後,胡永年在談的幾個大投資都成了,他開香檳慶祝,喝到高興時說我是他的福星。

我微微笑著,不敢認領這個頭銜,“我又沒幫過什麼忙,你的成就當然都是你自己的功勞。”

我得時刻保持清醒,人不可能總是順風順水,他得意的時候說我是福星,萬一哪天跌倒了,會不會怪我不靈了?

伴君如伴虎,伴胡永年也一樣。

因為他單身,在外人看來我們是在談戀愛,隻有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女朋友這三個字是用來美化我的。

同樣知道內幕的還有司機葉剛。

葉剛看上去年紀不大,卻很老成,他極少說話,像個隻會開車的機器人,但是我敢保證他知道胡永年百分之八十的事。據胡永年說,葉剛曾經在他遭遇圍攻時救過他的命。

最初的時候,葉剛接送我上下學,他除了微笑著開車門關車門,一句話都沒說過。

他認真對我說第一句話是我認識胡永年兩年後。

兩年後的我和胡永年已經像老夫老妻,他還和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一起吃過飯,大家都知道我們在“戀愛”。

有一晚,胡永年帶了一身陌生的香氣回來。

我趴到他身上,開玩笑地問:“這麼香,你是和哪個女人鬼混了?”

胡永年沒有隱瞞,“殷殷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演宮廷戲的,他們劇組來海市拍戲,有人從中牽線就睡了一下。”

我變了臉色。

胡永年抱住我,“她哪兒哪兒都沒你好,白花我十萬塊,不值。”

雖然我知道自己不算胡永年的誰,但是跟他夫妻一般過了兩年,這當中的感情是很複雜的,驟然聽到他雲淡風輕地在我麵前說他和別的女人的床事,一股火竄出來將我的理智燒光。

我將他踹下床,“混蛋,齷齪,滾遠點,再也不許碰我。”

胡永年從地上爬起來,“你特麼瘋了?”

“我瘋了又怎麼樣?”我衝到他麵前尖叫,“有本事你弄死我。”

這麼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胡永年卻莫名其妙地笑了,他摟住我,語氣孟浪地說:“是你讓我弄死你的,來吧。”

想都沒想,一個巴掌呼到他臉上,“你去死吧。”

我瘋了一樣掙脫胡永年的懷抱,轉身跑出屋子。連鞋都忘了穿。

出了門就哭了,那種無奈,那種心痛,特別可笑,但是我沒辦法讓自己裝作毫不在乎。

在午夜的街頭遊蕩了會兒,找到一個便利店,懇求過老板之後,借用電話打給石敏。

石敏是我大學同學,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讓她在學校門口等我,幫我付出租車的錢。

等到了學校門口,卻發現胡永年的車停在那裏,葉剛從車上下來,將錢付給出租車司機。

“年哥讓我來接您回去。”葉剛對我說。

“我不回去呢?”我看著葉剛,他明知道我不回去,他也不能怎麼樣。

葉剛沉默片刻,“年哥對你很好的,在你之前他從來沒帶人回家住過。”

“那又怎樣呢?那也不能掩蓋他是個混蛋的事實,你告訴他我不會回去,他想殺想剮都隨便,我受夠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在我憤懣怒斥時,胡永年拎著一雙拖鞋從車上下來,歎了口氣,“我就說她不會乖乖跟你走。”

葉剛低下頭,轉身回到車上。

“大半夜的你也不困,”,胡永年把拖鞋放到我腳邊,“別鬧了,回家。”

胡永年能來出乎我意料,回家兩個字又很溫暖,我的氣當即消了一半。

“我錯了,以後不跟你說這些,”胡永年拉過我的手,“你看你把我臉抓的,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出門見人了。”

雖然我還有一些小情緒,但是理智告訴我,有台階的時候就趕緊下來,鬧大了不好收場,像胡永年那樣的人,被我打不還手,還親自來接我回家,已經給足了我麵子。

我上了車,沉默一路。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說你至於嗎?”回到家,胡永年把他被我掙紮時抓到的傷口展示給我看,不解地問。

在胡永年心裏,不走心的上床就跟買個高級性玩具差不多,但是我不行,我以為他和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就隻有我。

21歲的我,到底還是天真。所以聽他這麼一說,眼淚又唰地落了下來。

大概從來沒有女人為他掉過眼淚,胡永年拿錢買女人的笑顏如花買女人床上的盡心伺候,大家各取所需,下了床就兩不相欠。

隻有我在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的風流韻事之後大發脾氣,這脾氣讓他覺得新鮮,讓他覺得自己被重視,用他的話來說那是一種愛情的感覺。他反倒對我更好了。

“西城樓盤快竣工了,給你爸媽留一套,房子落你名下,等有時間去辦下手續。”

胡永年送了我一套樓。

算一算,自從跟他在一起,我花了他太多的錢。那天查了下銀行卡餘額,每月他打給我的零花錢竟然攢了一筆很可觀的數字。他真是個大方的人。

但這些錢讓我意識到,除非胡永年開口讓我離開,否則我永遠擺脫不掉他。

我和他之間,誰也不知道最後會是什麼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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