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時分。
天宇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老板劉昌仁帶著幾分醉意,開著那輛新買來的奧迪R8,帶著一個剛到紫羅蘭夜總會出台的小姐,來到城北的江灘上,他望著對麵那幾大片豪華小區透出的燈光,得意地對身邊這位花枝招展的小姐說:“你看到沒有?那些小區都是我建出來的,在高雲縣,沒有人不知道我劉昌仁。隻要我出麵,沒有擺不平的……”
那小姐小鳥依人般粘在劉昌仁的身上,嬌笑道:“誰不知道你劉總是個大能人呢?”
劉昌仁得意地說:“大能人可不容易當的,手底下有那麼多人跟著我吃飯,每天有那麼多應酬,誰都不能得罪。尤其是你們這些女人!”
那小姐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
“錢和女人是我一生的追求目標,我從來不虧待能替我賺錢的人,更不會虧待和我上床的女人!”劉昌仁親了這女人的臉蛋一下:“我還沒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姐輕輕在劉昌仁的懷中扭了幾下:“人家叫Linda,是英文名字,你今天晚上都問人家好幾遍了!”
劉昌仁嘿嘿地笑著,打了一個飽嗝:“包廂裏那麼多人,又那麼吵,我怎麼聽得到呢?我好像記得你叫什麼三弟……”
Linda咯咯地笑起來:“不是三弟,是sandy,她是我的姐妹,她不是被那個姓陳的朋友拖走了嗎?”
“哦,你是說陳局長帶走的那個?那個的波波好像比你要大一點!”劉昌仁摟著Linda的細腰,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掌,說:“明明都是中國的女人,叫什麼花什麼梅的好不好,又通俗又好記,非要取什麼外國的名字,叫來叫去都差不多,搞不懂哪個是哪個。等明天我和你們老板雞巴生說一說,把小姐的名字改過來。洋不洋土不土的,什麼東西嘛!”
Linda媚笑著:“也隻有你這種身份的大老板才敢叫我們老板的外號,我們平時都叫他林總的,不過,夜總會的那些人,大多數都叫他生哥!”
劉昌仁朝麵前啐了一口,說道:“我叫他雞巴生是看得起他,要不是聽說他那裏來了新的貨色,我才不去呢!”
Linda不失時機地說:“所以嘛,以後還要請劉總多多照顧我們姐妹的生意。”
劉昌仁正要說話時,肋下皮包中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一看,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手機裏傳來一個男人輕佻的聲音:“劉大老板,這麼多年來,你的錢已經賺得夠多的了,難道就不怕有錢沒命花?”
劉昌仁一聽這話,酒頓時醒了不少,他腦海中閃過幾個人的名字,推開Linda走到一邊低聲說:“我說兄弟,你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就說明你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劉昌仁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
那個男人說:“很簡單,退出這一次廣場建築項目的競標,還有商業圈那邊的項目!”
盡管河邊的風很大,天氣也有些冷,可劉昌仁的額頭還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層冷汗,他想了一下,說:“你要是一個月前這麼說,也許我會考慮一下,這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我光打點各路神仙都花了好幾百萬,明後天政府部門就要公布廣場建築項目的中標公告了,總不能叫我說退就退吧?就算我退出這一次,可商業圈那邊的項目,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你老板是誰?有什麼想法,大家可以坐下來商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就把電話掛了,他有些愣愣地看著被風吹皺的江麵,思索著剛才來那通電話的男人究竟是什麼人。
Linda正要偎依上來撒嬌,卻被他一把甩開。Linda後退幾步,右腳的高跟鞋踩到一個橢圓形的鵝卵石上,“哎呀”一聲摔倒在地,滾到江邊的淺水中。
劉昌仁伸出手,把Linda從水裏拉上岸,冷冰冰地問:“你沒事吧?”
語氣中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惜香憐玉。
紅色的高跟鞋東一隻西一隻地掉在沙地上,Linda的雙手攏在胸前冷得直發抖,那身時髦的衣服被水浸濕後緊貼在身上,使她那曼妙的身材更加顯山露水。
她赤腳站在那裏,委屈地叫了一聲:“劉總!”
可惜劉昌仁早已經沒有了興趣,從皮包中抽出幾張“紅牛”丟在沙地上,轉身走上了江邊的岸堤。當他來到車前時,見車門上居然被人用紅漆噴了很大的×。
這可是兩百多萬的車子呀,劉昌仁的心登時像被刀割過一般,大聲罵道:“媽的,居然敢跟老子來這一招,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
他罵了幾句,開了車門坐在駕駛室裏,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了片刻,那邊有人接了,聲音顯得很懶散:“劉總,都什麼時間了,你不睡覺,我明天還要上班的呢!”
劉昌仁壓抑住內心的憤怒,陪著小心地說道:“黃縣長,這麼晚打擾您,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我接到一個陌生男人打來的電話,要我撒手。是不是那件事被別人……”
那頭說道:“怎麼會呢?那件事就我們幾個人知道,評估各投標單位的專家,還是從省裏請來的呢,每一項評估工作都是本著嚴密公正公開的原則,都是按程序操作的,沒有什麼不對的呀?”
劉昌仁說道:“可是除了你們幾個之外,在政府公告之前,誰會知道我這次會中標呢?”
手機那頭說道:“劉總,你這是說什麼話?雖然那幾家投標單位都很不錯,可是他們怎麼能和你比呢?這種事情,稍微有頭腦的人都知道,至於什麼人叫你撒手,那可不關我的事。我相信憑你劉總的本事,又怎麼查不到是什麼人幹的呢?”
劉昌仁笑了笑,說道:“黃縣長,我可不想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他換了一種口吻說:“如果我拿不到這個工程,誰都別想拿到,別以為我劉昌仁是個軟柿子,容易被人捏,到時候鬧起來,誰的麵子上都過不去。沒事,您安心睡吧!”
劉昌仁掛了手機,啟動車子開上了沿江大道。在岸堤上,提著鞋子走上來的Linda,朝著那輛的尾燈發出了幾聲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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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雲縣是一個山區小縣,位於三省交界處,自古文風鼎盛,據縣誌記載,由唐代至清末,有進士600多人,舉人兩千多人,其中正二品以上官員17人,正四品以上六部及各省刺史府台官員達73人,其中不乏有太子太保,太尉、司徒等權傾當朝的大人物,詩詞書畫名家更是多不勝數。
在文風鼎盛的同時,該縣民風也很彪悍,各朝各代的土匪層出不窮。由於那些土匪與當朝的某些官員都沾親帶故,所以曆任縣令也都對之無可奈何,隻要不出大亂子就行。
一條玉帶般的河流繞縣城而過,古老的縣城三麵環水,一麵靠山,至今還留有唐宋兩代的古老城牆。興許是受地理位置的影響,這裏的一些古建築都保存得很好。在鄉下的農村,隨處可見明清時期的民宅,有的裏麵還住著人。
“……日暮薄煙夕照,翹簷屋頂飛鴉,孰道仙境何處,小橋流水人家……”,一副副亦幻亦真的絕美畫卷,被攝影師與畫家們描繪淋漓盡致。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該縣鼎力打造旅遊強縣,幾屆縣領導采取“挖掘人文藝術、保留自然景觀”的方法,經過十幾年的努力,終於使該縣成為全國知名的旅遊強縣。搞旅遊開發,服務肯定要跟得上,一座座賓館酒樓,特色商場,包括卡拉OK夜總會,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饒是如此,每到法定的黃金假期,蜂擁而至遊客,將各賓館酒店塞滿。
曾經有一年的“五一節”,縣委縣政府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家中有空房的縣城居民,盡量給予遊客方便,免得遊客露宿在外麵,帶來負麵的影響。
巨大的旅遊利益帶動了當地經濟的飛速發展,古老的縣城再也無法承擔過度的商業開發,許多精明的生意人,早就將眼光盯向了城北的那一大片城郊居民區。
劉昌仁就是其中的一個。
從2002年開始,天宇實業旗下的三家房地產公司,就相繼在城北開發了“高雲人家”、“盛世家園”、“夢裏水鄉”等多處高檔居民小區和別墅區,並擁有兩家四星級的酒店和一家大型商場。
兩年前,他拆資3000萬開發一處旅遊景點,現在那處景點價值1個多億。
他是一個成功的人士,有關他的成功史,曾經多多家媒體報道。他擁有政協委員、人大代表等很多種身份,也戴著先進企業家、十佳青年等多項光環。
成功的光環背後有多少心酸與苦悶,又有幾個人知道?
他的身家好幾個億,豪宅名車,每天呼朋結友,過著山珍海味酒醉金迷的生活,令多少人羨慕?
可是,他才四十出頭,就已經有“四高”,即高脂肪、高血壓、高血脂、高膽固醇。而且,他那12歲的兒子劉昀,在9歲那年就患上了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症,俗稱白血病。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後出現並發症,雖然人還活著,可與死的沒什麼兩樣。每年高達50萬的醫藥費,隻能延緩他兒子的生命。他寧可拿出一半的家產,讓他的兒子恢複健康。可是醫生說,這種病就算花再多的錢也沒有用。
他身邊不缺女人,花點錢找個女人替他再生個兒子,也不是不可能。他前後保養過5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某名牌高校的研究生,高智商基因分子。任他在女人的身上怎麼努力,可就沒有哪個女人肚子鼓起來。
他去做了檢查,醫生告訴他說,他的精子的活動能力非常低,必須徹底治療才行,在治療期間要注意飲食,每天早睡早起,過正常人的生活,不得熬夜和過渡抽煙喝酒,更不能有濫交性行為。
為了公司的正常運轉,每天那麼多應酬,有時候連分身都乏術,他又怎麼能夠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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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昌仁將車子開到一家名叫豪門貴族的沐足城門口,一個幹瘦的年輕人立即跑上前,殷勤地問道:“劉總,這麼晚還來洗腳?”
劉昌仁“唔”了一聲,徑直上了樓,早有兩個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迎著了,其中一個問道:“劉總,汪總在碧玉泉等您,請跟我來!”
上了樓,迎麵是一副巨幅的貴妃沐浴圖,據說是出自某位名家的手筆。燈光很朦朧,有些曖昧的色彩。那迎賓小姐領著劉昌仁往側麵的樓道走去,地上鋪著進口的羊毛地毯,走路時沒有一點聲音,樓道兩邊是一間間隔開的小房間,每個小房間的門口都一一塊寫著字的小木牌。他跟在迎賓小姐的身後,聞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是麵前這個迎賓小姐身上發出來。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其實每個迎賓小姐和足療師的胸牌上都寫著名字,隻是由於光線不好,看不清。
迎賓小姐說:“我叫劉慧!”
他接著問:“哦,和我是本家呢,新來的吧?”
劉慧回頭看了他一眼:“昨天剛來上班!”
他有些驚奇地問:“你昨天才來這裏上班,怎麼知道我?”
劉慧有些俏皮地說:“我原來在房產開發公司那邊做銷售的,汪總說這邊有個迎賓走了,叫我來頂兩天!”
他突然發覺這個叫劉慧的女孩子,長得雖然不漂亮,可眼中那一抹說不出的清純,使他的心不由得一動。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如今那些在娛樂場所裏混的女孩子,心靈早已經被金錢和欲望所侵蝕,從她們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天真與純情,偶爾遇到一兩個貌似清純的,可也假得讓人嘔吐。
要是換在平時,他一定和劉慧調笑一番,說不定很快就能搞到手,可是眼下為了那件事,他已經沒有了半點興趣,之前還把另一個女人丟在河灘上呢。
劉慧走到走廊的盡頭,敲了敲門,把門推開,說了一句:“劉總請!”
劉昌仁走了進去,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正躺在沙發上,腳放在木盆裏,一個足療師正替他按摩著背部。
一見劉昌仁走進來,那個男人忙欠了欠身子,問道:“劉總,這麼急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
劉昌仁陰沉著臉,將身體埋進另一座沙發中。一個足療師端著木盆走了進來,利索地脫去他的鞋襪,將他的腳放入熱水裏。
那個男人笑著說:“劉總,這是我這裏新引進的藥水,裏麵含有一種非洲的植物,據說男人泡了之後,可以一個晚上……”
劉昌仁打斷了這個男人的話:“汪總,我這麼晚約你出來,可不是和你談這些東西的!”
被稱作汪總的男人看出劉昌仁的臉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我花了幾百萬去鋪路,眼看工程就要到手,沒想到有人橫進來一杠子。今天晚上我的新車子,也被人用紅漆給噴了!”劉昌仁說:“還有你,連門口的迎賓都讓人挖走了,還有心情在這裏泡腳?”
汪總歎了一口氣,說道:“還能有什麼辦法?當年的大頭虎,現在已經成了虎爺,人家有縣長的老婆舅罩著,現在翅膀硬了,我手下的很多人都跑到他那邊去了。我早聽說那個姓萬的家夥有意接那個工程,這事八成是他們幹的!”
劉昌仁狠狠地說:“沈縣長是外地人,在這裏也不過幾年的時間,他能怎麼樣?不管怎麼說,你汪積德還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呢!”
汪積德笑了笑,說道:“劉總,你別抬舉我了。雄哥說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人,能夠有一碗安穩飯吃,就足夠了,沒必要跟他們去爭。你劉總的錢賺了那麼多,還不想收手麼?如今那些當官的,還不是每到一個地方撈足了就走?你劉總也是場麵上的人,難道還看不透?”
汪積德說的這些話,劉昌仁何曾不知道?隻是他心疼那些錢,過了片刻之後,他問道:“難道我們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汪積德一字一句地說道:“除非雄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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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愛仙醉醺醺地走上樓梯,還沒等她拿出鑰匙開門,就見旁邊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挾住她。從走廊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嘴裏叼著一根煙。
“是你?”她認出這個男人是一家建材店的老板,叫方安中。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這個男人向她大獻殷勤,要和她喝個交杯酒,卻遭到她的拒絕。
她那麼做,等於不給對方麵子,沒想到這家夥懷恨在心,這時候帶人來找她的麻煩了!
方安中吸了一口煙,噴在餘愛仙的臉上,說道:“餘小姐,你不就是個陪男人上床的交際花麼?怎麼?看不上我?”
餘愛仙甩開挾住她的兩個人,用手撩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說道:“我今天晚上是給馬局長的麵子才去吃飯,方老板,我和你不熟,場麵上該喝的我都喝了。你說我是個陪男人上床的交際花也好,做小姐的也好,我無所謂。可交杯酒,我不是隨便和人喝的!”
方安中輕佻地摸了一把餘愛仙那粉潤的臉頰:“我這裏有一小瓶硫酸,你不想這張高雲縣第一美女的臉變成花臉吧?”
餘愛仙後退了兩步,問道:“你想怎麼樣?”
方安中笑著說:“房間我都已經開好了,華天大酒店502房。來不來隨便你,如果你要喊人的話,現在就可以喊,我不介意驚醒你的左鄰右舍,也不怕你打110。”他轉過身:“另外我還告訴你,站在你身邊的這兩個人是虎爺的人。今天晚上我請馬局長他們幾個人吃飯,也是虎爺的意思,做生意嘛,不可能沒有幾個朋友,你說對吧?”
看著方安中和那個人消失在樓梯口,餘愛仙幾乎癱軟在地上,心中悲哀地想道:要是雄哥在身邊的話,誰敢這麼待她?
她勉強支起身體,流著淚走下樓梯,看到一輛黑色的別克車停在門口,方安中坐在駕駛座上,正得意地看著她。
曾幾何時,她偎依在雄哥那寬闊的胸前,看著麵前那一張張獻媚的臉孔,從來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無數個夜晚,她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身為縣電視台首席播音員的她,三十歲出頭了,還找不到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每天遊蕩在那麼多男人中間,麵對一雙雙色迷迷的眼睛,她除了苦笑,還能怎麼樣?
正經的男人是不屑與她這種女人交往的,正如方安中說的那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成了男人權利交易場合中一朵盛開的交際花。
那些男人如蒼蠅一般圍在她的身邊,窺視著她豐滿姣好的肉體。在她的身體還能忍受那些臭男人玩弄的時候,說明她還有價值。如果有那麼一天她失去了這種價值,她將麵對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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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來德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特地去了樓上的縣長辦公室,見辦公室裏沒人,問了秘書辦的人,才知道沈縣長和招商辦的幾個人,今天一早就去市裏了,說是去接廣東來的客人。
一個月前,沈縣長帶隊去廣東那邊招商,有一個商人想投資四千萬,在這裏建一座生產竹碳纖維的工廠。
目前市場上竹碳纖維係列的產品很熱銷,生產竹碳纖維的工廠也越來越多。高雲縣山多林密,有很多竹子,西南幾個鄉鎮的竹林更多,連綿上百裏,占地幾萬畝,被一些畫家和攝影家譽為“江南竹海”。之前也有人來縣裏洽談投資辦廠,可由於諸多原因,最後都沒有談成。
對於縣裏的招商計劃,幾任縣領導都堅持環保節能的觀點,所以很多大的工業項目根本不能上。這一次沈縣長打破常規,親自出去招商之外,又把城東的一片區域劃為工業區,用來辦廠。
回到辦公室,黃來德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開電腦,查找有關竹碳纖維的文章。據網上介紹,
每噸竹子目前最多能提煉出200公斤至250公斤的竹纖維,毛竹並不是很適合提煉竹纖維,慈竹、龍竹、黃竹等叢生的竹子相對來說利用率更高。
高雲縣除了毛竹外,其他竹子並不多。再說這裏地處山區,雖然通了高速公路,可交通依然沒有辦法和別的地方比。如果真要建一座那樣的工廠,環境汙染姑且不說,那萬畝竹林可就要毀了,那可是本縣一道引以為豪的自然景觀呀!
隻要資金一到位,廠子辦起來,沈瑞強的政績就有了,幹個幾年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別人去收拾。
可這次招商引資是縣黨委會決定通過了的,他黃來德這個管教育的副縣長可無能為力。但他是本地人,和那些“過境”的官員不同,幹什麼事都要考慮清楚,全縣三十幾萬老百姓看著的呢,誰願意被人戳脊梁骨罵呢?
剛坐了一會兒,秘書小顧推門進來,低聲問:“黃縣長,教育局那邊問您什麼時候動身?”
黃來德這才想起,原來今天要和教委的幾個人下鄉去的,他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急什麼?”
秘書小顧愣了一下,忙不吭聲地關上了門。
點了一根煙,剛抽了兩口,手機就響了,一看是劉昌仁打來的,便接了:“劉總,你什麼時候學會敢那麼對我說話了?”
劉昌仁在電話那頭陪著小心說:“就是給我幾個膽,我也不敢呀,那不是昨天晚上我喝多了酒,又遇上那件事,糊裏糊塗的就……今天一早醒來之後,後悔得要死。這不,今天中午我在高雲第一家定了包廂,專門向您賠禮道歉!另外還有一點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黃來德想了想,說道:“中午就不必了,改到晚上吧!我今天要下鄉,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
掛上電話後,他將那支眼掐滅在煙灰缸裏,望著窗外的景色,目光有些迷離起來。一年前,他雖然也是副縣長,可主管城建、旅遊方麵的工作。後來縣長要調走,有小道消息傳出來,說他那個副字有可能去掉,縣委書記和市裏來的人,也分別找了他談話,他也著實興奮了好些天。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風向變了,縣長調了之後,鄰縣一個沈瑞強的人調來當了縣長。
自從沈瑞強來了之後,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縣委書記孟金生主持的領導班子工作會議上,各領導進行了一次工作輪換,他這個縣裏炙手可熱的人物,一下子坐了冷板凳。心裏的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原來他走進縣政府的時候,其他幾個副縣長看到他,都是堆著滿臉的微笑,那個管教育的副縣長,還經常屁顛屁顛地跑到他麵前,叫了一聲“黃縣長”後,還不忘遞上一支好煙,並殷勤地替他點上火。他抽著煙,以一種高姿態望著這個和他同級別的人,心裏的那種舒坦,可不是用言語能形容得了的。
管教育的副縣長姑且如此,其他那些各部門的局長,更是不消說,他走到哪裏不是前呼後擁的?
可是現在他坐了冷板凳,那個管教育的副縣長,管起了工業和衛生,變得人五人六起來,偶爾見到他,眼角的餘光朝他掃一下,點一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其他的那些人立刻見風使舵,見麵的時候,雖然還叫一聲“黃縣長”,可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那種親熱感,語氣也變得輕飄飄的,令他聽著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一直困擾著他,足足一年多,讓他每天晚上睡覺都嫌床硌得慌,有時候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害得他的老伴心疼得要死。
沈瑞強不虧是當縣長的料,新官上任三把火,就辦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把信訪辦從政府大院中分離出去,放到城北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以後上訪的老百姓要怎麼鬧,都去那裏鬧去,縣委縣政府的領導眼不見心不煩。
第二件就是搞什麼旅遊節,雖然國內類似的大型活動,都已經落伍了,可沈瑞強說,既然我們是旅遊強縣,就是要有特色。花了上百萬請了幾個二三流的歌星,在台上嚎上一陣,整個旅遊節就達到了高潮。連一個傻子,都看不出到底特色在哪裏。哄鬧一陣,也就幾天的時間,幾百萬就不見了。
有些人側麵打聽了一下,說是光請那個唱《祝你平安》的歌星就花了30萬,可是那個歌星的行內價也就是十幾萬。反正又不要哪個人自己出錢,不要說30萬,就是300萬也值。
黃來德的老伴在教育部門工作,他早就聽說下麵幾個鄉鎮的小學,老師和學生都在危房裏上課。報告早就打上來了,可縣領導說財政困難,一直都那麼拖著。以前他不管教育,所以對那一塊也漠不關心,現在他管教育了,那報告到了他手裏,他看了看,幾所學校的修建經費,加起來才30多萬,他簽字後轉到縣財政,可財政局長說,現在縣裏的財政支出,滿20萬的都要沈縣長親自批示。
這麼說來,他這個副縣長白當了。請個歌星花30萬,而自己縣裏的孩子卻在危房中上課,不知道那房子什麼時候倒下來。
沈瑞強辦的第三件事就是合並。這合並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是機構合並,他把原來縣政府內的18個科室合並成16個科室,美名其曰精簡,科室精簡了,人員卻不見精簡,反倒多調進來好幾個。第二種是城鄉合並。高雲縣30幾萬人口,縣城常住人口約五六萬,原有28個鄉,現在變成了8個鎮14個鄉。與縣城臨近的兩個鄉也劃到縣城管轄。如此一來,縣城人口多了,就可以為申報縣級市做準備。
可苦了那些偏遠山村的村民,本來騎個自行車,一個小時就可以到鄉裏,這下好了,坐班車到鎮上去,一來一往得花上一天的時間。那種山野小民的苦楚,當領導的怎麼能體會得到呢?
這三把火一燒,誰都知道沈瑞強是個什麼鳥。
在縣政府裏,有多少個和黃來德一樣的人,心裏雖然憋著氣,可人家是縣長,大權在手,在公開場合,誰敢有半句怨言?
他望著窗外花壇裏盛開的鮮花,心中驀地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也許有那麼一天,他這個副縣長會與那些開敗的花一樣,被人毫不吝嗇地到垃圾堆中。畢竟已經是近五十歲的人,比不上那些年輕人年富力強,幹完這一屆,說不定就轉為調研了。
但是,鄰縣的幾個主要領導,有好幾個的年紀都比他大。按道理,他還是可以再幹兩屆的。
他出了辦公室,下了樓,見車子已經等在那裏了。
上了車,他突然對秘書小顧說道:“你告訴他們,就說我今天感冒了,不去了!”接著,他對司機說道:“去一葉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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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飄香茶樓位於城東民俗村的一處很幽靜的地方,那地方背山麵水,自然風景相當不錯,站在二樓的窗口眺木一望,大半個古老縣城盡收眼底。
高雲縣有四大特產,紅綠黑白,紅的是一種紅鯉魚,該魚色澤鮮紅、頭小尾短、背高體寬,形似荷包而得名為荷包紅鯉魚。由於荷包紅鯉魚的肉質肥美,營美豐富,具有“妊安孕,好顏色,止咳逆,療腳氣,消水腫,治黃膽”等醫療功效,受到國內外人士的偏愛。
黑的是硯台,其石質秀美,概之為澀、細、潤、堅。澀:即石有鋒芒,發墨如砥。細:則墨膏稠膩,且不損毫。潤:石質緊密溫潤,故貯水難幹,墨色不燥。堅:即堅勁耐磨,經久不乏。為古代四大名硯之一。
白的是雪梨,個大皮薄、肉厚核小、鬆脆化渣而著名,富含多種氨在酸、維生素及礦物質,色香味形俱佳,並具有明顯的生津、止咳、滋陰潤肺,退熱消喘等醫療保健功效。
至於綠的,自然就是茶葉。據《宋史·食貨》記載,該縣的茶葉被列為全國六種名茶“絕品”之一。明清時代,成為為向朝廷進獻的“貢茶”。
旅遊文化的發展,帶動了四大特產的繁榮興起。在這四大特產中,尤以茶葉文化最為興盛,短短幾年,縣城內湧出了二三十家專供遊客品茶的茶樓,在這些茶樓之中,數一葉飄香茶樓的品位最高。
這裏的每一位茶藝師,都是茶葉學校出來的,不僅個個長得漂亮,沏茶的手法花樣百出,端莊而不失典雅。遇上懂行的遊客,談經論茶起來,都能引經據典,如數家珍一般,將中國傳統茶道與該縣茶文化娓娓道來,就連茶道方麵的專家都驚歎不已。
坐在獨具特色的桌前,細細品著碧綠澄明的清茶,聽著茶藝師的輕言細語,觀賞著曼妙的茶道歌舞,未嘗不是人生的極端享受?
劉昌仁接到黃來德的電話後,驅車來到一葉飄香茶樓後麵,直接把車停進車庫,由後麵的小樓梯上了樓,直奔三樓後座的天源軒。
茶樓的一二層都有雅座和包間,那是供普通遊客喝茶觀賞歌舞的地方,三樓是招待貴賓的,而三樓的後座,則是貴賓中的貴賓才能進去的地方。樓梯口有專人把守,普通人是進不去的。
走到三樓的樓梯口,見兩個穿著黑色工作服的男子站在那裏,旁邊有一個工作台,坐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
劉昌仁朝那個女人說道:“天源軒!”
他以前和一些縣領導談事,大多都選在這裏。因為酒桌上人多嘴雜,很多話都不能亂說。
那個女人自然認得劉昌仁,隻朝他微笑了一下,也不說話,接著用眼神示意旁邊的那兩個男子。其中一個男人會意,往前走了幾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在前麵帶路。
走廊內很安靜,安靜得幾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跳。盡管這裏麵開著空調,可劉昌仁的額頭卻微微冒了點汗。昨天晚上打完那通電話之後,他也很後悔。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與黃來德的密切合作分不開的。
雖然黃來德現在不得勢,可畢竟是副縣長,上上下下還有那麼多關係網,要想整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他們兩人合作了那麼久,其實是一條繩上的蚱蜢,誰也蹦不了。
他一直想對黃來德說一句話,這句話壓在心裏一年多,他覺得已經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了。
那男子走到一間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裏麵傳出“進來”的聲音後,替劉昌仁開了門,轉身便離開了。
劉昌仁走了進去,見黃來德斜著身子躺在沙發上,旁邊坐著一個女人,卻是他認識的茶樓老板娘孟姐。這個叫孟姐的女人約30歲左右,長得身材高挑,風姿綽約。孟姐的美貌,與高雲第一大美女餘愛仙完全不同。餘愛仙屬於那種插在花瓶裏的百合,典雅而不失素淨,香氣怡人,人人見了都心癢癢,隻要伸出手便可觸及。而孟姐則是一朵高山上的雪蓮,從骨子裏透出一種高雅與逼人的氣勢。但這朵花可不是人人都能碰的,在去年,曾經有兩個局長對孟姐起了心思,可是沒多久,那兩個倒黴鬼就觸了黴頭,一個去了離縣城最遠的鄉裏當了鄉長;另一個則被查出有貪汙受賄的嫌疑,被雙規後直接撤職,那個案件到現在還在調查當中。
出了這兩檔子事,再也沒有人敢對這個女人想入非非。
這家茶樓原來的老板姓嚴,是南方人,一年前將茶樓轉給了這個女人。一年多來,有關這個女人的身份背景,到現在都是一個謎,有人猜測他不是跟市裏有直接的關係,就是省裏某個大領導的親戚。可惜那些猜測都未經證實,她依然與大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將茶樓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孟姐看到劉昌仁後,起身很有禮貌地說道:“劉老板,你來啦!你們慢慢談,有事直接叫我!”
黃來德忙從沙發上起身,朝孟姐謙卑地說道:“你太客氣了!我不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嘛,也煩勞你過來?”
孟姐微笑著:“每一位來茶樓的,都是我的客人,我怎麼敢得罪客人呢?”
黃來德連連點著頭:“那是,那是!”
他發覺自己在劉昌仁的麵前有些失態,在孟姐出門後,忙又把肥胖的身軀埋進沙發中,有些不高興地瞟了劉昌仁一眼,隻說了一個字“坐!”
劉昌仁在孟姐剛才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屁股感受到這個女人餘留下的體溫,聞到空氣中一股淡淡的紫羅蘭香味,頓時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自從第一次見到孟姐開始,他就已經在夢裏不知道將這女人意淫了多少次,而在公眾場合,卻不敢有半點褻瀆之意。他知道,在縣裏,有幸和孟姐握過手的人並不多,更別說能夠一親芳澤,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對他而言,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待劉昌仁坐下之後,黃來德望著別處,懶洋洋地說:“是什麼事惹得我們劉總發那麼大的脾氣?”
劉昌仁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了兩口,說道:“黃縣長,不能再這樣了!”
黃來德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昌仁說:“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沈縣長調來之後,你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黃縣長,我可是替你急呢!得想辦法把這個姓沈的弄走。”
黃來德“哼”了一聲,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就一個字,亂。隻有亂成一鍋粥,姓沈的沒有辦法收拾了,我們才好渾水摸魚!”劉昌仁把煙掐滅,一字一句地說:“必須想辦法把雄哥弄出來,否則我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黃來德就驚得從沙發上跳起來,連連說道:“別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劉昌仁有些痛心疾首地說:“你以為我就願意?我早想過了,要想對付大頭虎,隻有靠雄哥。你和我都沒有退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