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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華團

8、一毛不拔

在安仲熙看來,賈瀟最大的毛病是嘴不好,他一定會說,“安茄子,又拿我的錢去安頓你的老情人呢?啥時候讓我把你的老情人搞一下,看看她到底有多好,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為她這樣!”或者說,“安茄子,你跟我借錢都借好幾百回了,這一回咱能不能打個借條,規定個還錢的時間和期限,你要能按時歸還一次,以前借給你的錢我都不要了成不成?咱倆誰跟誰呀!”

那天為扈婉璿兒子分班請客,錢是安仲熙臨時向學校出納借的公款,發工資時必須還上,否則總務主任挪用學校公款,讓人知道了是個麻煩。可是,拿工資補了這個虧空,回到家又怎樣向甘文秀交代呢?每個月工資有多少,那是個定數,不好對老婆撒謊,再說請一中領導吃飯加上請陳副校長搞色情總共花了兩千多,三分之二的工資沒了,能瞞得過去嗎?當然,甘文秀把錢盯得緊,也是為了家庭而不是為她自己。十幾年了,安仲熙全家一直住50多個平方的小套樓房,虛榮的甘文秀每每到了朋友、同事家裏,難免對人家寬鬆舒適的居住環境羨慕不已,心急火燎攢錢,最大的願望是買一套位置更好、麵積更大的樓房。甘文秀給丈夫規定,每個月工資必須上交家庭財政不少於2500元,剩下幾百塊錢還要給家裏買菜買水果,兒子安鑫偶爾跟當爹的安仲熙要點兒小錢,他也難以拒絕。幸虧學校在工資存折以外偶爾還能發點零碎的勞務津貼、加班費啥的,安仲熙才能有一點點活動餘地。盡管甘文秀也說過,我就不信你們學校不發些七零八碎的錢?你私開小金庫,用錢在外頭搞女人呢?但她畢竟弄不清實際情況,安仲熙多多少少有空子可鑽。問題在於安仲熙隔三岔五總要和扈婉璿在外麵小酌小聚,飯館、茶苑都需要花銀子,他從來不讓女人掏腰包,多少年都這樣,扈婉璿也習慣了。另外遇到出差,安仲熙一般都會給情人扈婉璿買禮物,衣服首飾啥的,但凡能拿得出手都價值不菲,更不要說心裏總把扈婉璿的兒子當成親生兒子,心甘情願為這孩子付出。綜合這些因素,安仲熙個人不鬧財政恐慌才怪了。故而安仲熙總幻想著某一天能突然發大財,比方買彩票中個五百萬上千萬的,畢竟他長年累月親身體味著非款爺類中年男人的種種拮據。

安仲熙在個人理財方麵經常拆東牆補西牆,向別人借點小錢也屬常見。因為虧空的時候多,所以向周圍人所借的錢往往還得不及時,弄得個人信譽度受損,慢慢慢慢在學校同事中借不出錢來了,甚至有人把安仲熙借錢不還的事情說到他所在初級中學校長那兒去了,言下之意說這種個人理財都“四不清”的人,做學校總務主任能讓人放心嗎?好在校長寬宏大量,說:從來沒發現過安仲熙有財務方麵的問題,咱不能沒有根據就懷疑一個好同誌。安主任為了學校工作經常加班加點,任勞任怨,學校總務主任崗位就需要這樣一位小心謹慎、兢兢業業的人。正因為校長能客觀評價他的為人和工作,所以安仲熙視校長為知音,心甘情願為學校工作出力流汗,而且確實不想占公家一分錢便宜。

安仲熙想來想去,決定去跟最要好的朋友借錢,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安仲熙首先想到的是作家賈瀟。不過,即使兩人互為摯友,安仲熙仍然覺得向賈瀟借錢實在張不開口。賈瀟不缺錢,為人慷慨,朋友之間很講哥們兒義氣,安仲熙要是硬著頭皮向他張口,估計借來些人民幣問題不大。但安仲熙以往欠賈瀟的錢少說也不下3萬元(具體數字他已經記不清了,但在一個小本本上記著),而且他多次說過“我下個月一定還你”,“半年之內一定還清”之類的話,說完之後又不能兌現。所以,再向賈瀟借錢,必然要遭到他一頓奚落。在安仲熙看來,賈瀟最大的毛病是嘴不好,他一定會說,“安茄子,又拿我的錢去安頓你的老情人呢?啥時候讓我把你的老情人搞一下,看看她到底有多好,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為她這樣!”或者說,“安茄子,你跟我借錢都借好幾百回了,這一回咱能不能打個借條,規定個還錢的時間和期限,你要能按時歸還一次,以前借給你的錢我都不要了成不成?咱倆誰跟誰呀!”問題在於安仲熙不能把自己的老情人、史新強的老婆扈婉璿給賈瀟搞,真讓賈瀟搞他也不會去搞;問題還在於他欠賈瀟的錢也不能不還,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安仲熙並非不顧廉恥的人,但他確實做不到按期歸還欠款。所以,幹脆,還是別去找賈瀟了,讓他說一頓,臉皮能發燒好幾天呢。

不找賈瀟,安仲熙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夏能仁。他和夏能仁關係鐵有堅實基礎,淵源在於他們兩家曾經住鄰居,夏能仁剛剛出世不久父親暴病而亡,從小沒有爹,安仲熙的父親不知何故一直很關照夏家母子,所以夏能仁從小就把安仲熙的老爹喊“幹爹”,並且對這位“幹爹”一直保持著尊敬加感激的情分。到後來安仲熙的爹也因病故去,母親帶著他尚未成人的弟弟回農村去了,夏能仁的媽回過頭來也沒少關照孤身一人在城裏的安仲熙,直至他結婚成家。這樣,安仲熙一直把夏能仁當成親哥哥一般。按理說,安仲熙有了困難,向夏能仁求援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事實上他從“夏哥哥”那裏卻很少能借到錢。夏能仁在單位、在朋友圈兒裏,都是著名的吝嗇鬼葛朗台。他早先也不是沒有給安仲熙借過錢,但安仲熙並沒有像借錢時承諾的那樣按時歸還,夏能仁覺得這樣放債總打亂自己的攢錢計劃,於是再也不願意借錢給安仲熙了。當安仲熙再找上門來時,夏能仁總能找到種種借口把他舉債的祈求給頂回去。夏能仁同樣認為親兄弟明算帳,我夏能仁辛辛苦苦上班掙錢又不是給你安茄子掙的,況且,是你借了錢不按時歸還,是你自己不講信譽,不再借錢給你也算天經地義。安仲熙何嘗不知道他朝夏能仁借錢比較困難,但眼下不是沒有別的門路嘛,夏哥哥不僅是密友,而且算世交,總還會有給麵子的時候吧?況且,我安仲熙至少已有多半年再沒向他開過口,況且我知道夏哥哥供孩子上大學的錢幾年前都攢夠了,現在他和嫂子兩人的工資除了存銀行、搞證券投資別無他用。存銀行又沒有幾個利息,投資股票、基金風險巨大,借給我,我來承擔高於銀行利率的利息也行嘛。

安仲熙最終決定去找夏能仁。

接到安仲熙登門拜訪的預約電話,夏能仁腦子急劇轉動。這個安茄子鄭重其事地要找我,肯定有重要事情,十有八九是借錢!還是別讓他來為妙……於是,夏能仁跟安仲熙在電話裏頭打哈哈:幹嘛,你要找我?我家不歡迎你。這麼熱的天,我都不想在家呆,你來幹什麼?要麼咱去三角花園喝啤酒吧,哥哥請你,怎麼樣?

那裏亂糟糟的,人太多,說話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你哪怕跟哥哥說私密的話,別人也不會聽,更不會關心。現在的人嘛,誰管別人的事情呢?不信你帶個女的,在啤酒攤兒上當眾幹點事,看有沒有人管你?肯定沒人管。

哥哥,別開玩笑,我有正經事兒呢。

誰開玩笑啦?誰不正經啦?說真的,就到那兒去吧,哥哥請你。夏能仁心裏卻想,你找我有事,喝幾瓶啤酒我就不相信你好意思讓我買單?

那好吧。你把嫂子也帶上。

你嫂子就不用去了。三角花園是啤酒樂園,是男人活動的地方。再說了,哥哥請你喝了啤酒,你萬一要請我去洗個腳泡個妞啥的,你嫂子在不是不方便嘛!夏能仁一邊在電話裏調侃安仲熙,一邊還衝著他的老婆馮雪宜擠眼睛,意思是他和安仲熙開玩笑哩。

N市有一個號稱西北地區最大的“人民文化廣場”,是這座城市人們納涼散步休閑鍛煉的一個去處。那裏頭有個三角花園,樹多,有水有涼亭,擺滿了啤酒攤,是夏日男人們愛去的地方。整個“人民文化廣場”建設的時候,由於設計者和決策者文化素養和眼光比較欠缺,所以弄得並沒有多少文化,唯有三角花園是啤酒文化的集約地。

去往三角花園的路上,夏能仁已經想好了應對安仲熙借錢的辦法,所以他坐到啤酒攤的藤椅上,二郎腿高蹺,顯得胸有成竹。

哥哥,喝酒,喝酒,兄弟先敬你一個。安仲熙舉杯說,同時調動起一臉的笑意,一副有求於人的恭謙。

毬!啥時候學得這麼文明禮貌?不就是乘涼嘛,隨意喝,隨意喝,甭弄得好像你有事情求我似的。哈哈,哈哈哈……夏能仁打哈哈說。

可不是有事要求你嘛。來來來,哥,先幹了這一杯,我有話要跟哥哥說。我先幹為敬。安仲熙一仰脖子,一滿杯啤酒灌進去了。

我也幹,我也幹。彼此彼此,彼此彼此。夏能仁也幹了一滿杯。

哥哥,兄弟最近又遇到一點小困難,想讓你幫幫忙。

幫忙?幫啥忙?要有挑擔子扛麻袋之類的力氣活兒,哥哥一定幫你幹。當年也做過下鄉知青,吃苦受累還行呢嘛。要是幫你打架、拿刀子捅人一類的事情就算了,哥哥暈血。夏能仁故意逗安仲熙。

嘿嘿,兄弟活得孽瘴,哪裏還敢跟人打架?力氣活兒也沒有。就是、就是眼下不大不小有點經濟困難,想跟哥哥借點兒小錢。安仲熙低著頭、咬著牙,總算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哦?茄子兄弟竟然跟我借錢?你有沒有搞錯?夏能仁有備而來,臉上的笑意比較高深。

我怎麼又錯啦?哎,哥哥你說,是咱倆的關係不夠鐵,我不該向你開口,還是你沒錢,我借點兒小錢會讓你很為難?我覺得這兩方麵的問題都不存在,不存在嘛。哥你放心,兄弟不會向你借萬兒八千的,隻要兩千行不行?要是你手頭方便最多三千,你看行不行?你和嫂子倆人每月工資收入不下八千,兄弟借這點兒錢算啥?再說,隻是倒個手的問題,很快會還你的。

嘿,你給我算賬倒算得清楚啊!你呢?你每個月工資收入也有三千多吧,學校的人外快又那麼多,你一個月總起來還不弄個五千多?你老婆工資比我老婆也少不了多少啊。咱兩家哪個收入高?差球不多嘛!再說,我前兩年剛剛換了房子,連買帶裝修花了幾十萬,我供孩子上學都供到大三了,你家安鑫才小學六年級,我花了多少錢?你花了多少錢?你應該比我富,我跟你借錢還差不多!夏能仁居高臨下侃侃而談,在氣勢上先壓住了安仲熙。

哎呀夏哥哥,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誰有毛還愛裝禿子?我要是不困難,幹嘛向你開口?腆著臉跟人借錢這滋味不好受,要不是咱哥倆關係瓷實,我哪兒能開口借錢?我的情況不是特殊嘛。我向你借錢的事,勞駕哥哥不要告訴你弟妹。

看看看,我就說嘛,你們家的小日子滋潤著呢,怎麼會缺錢呢?原來是你背著弟妹胡日鬼呢,拿著人民的幣不知道去填啥黑窟窿。你老實說,你借錢幹啥用呢?要是你的用途正當,哥哥怎能不幫你呢?你說吧。

哎呀哥哥,你咋是個這!兄弟借錢,肯定不去賭不去嫖,更不會販賣毒品、當軍火商,你非要我說清楚,這不等於讓我脫下褲子亮出黑溝子(屁股)嗎?你尊重尊重別人的隱私權好不好?

在哥哥麵前,你還有個屁隱私權!你不說?你不說我替你說,是不是又把錢花到你的老情人身上去了?

哥哥厲害呀,啥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安仲熙臉上的笑掩飾不住內心的尷尬:實話給你說吧,我幫扈婉璿辦事——為他兒子文理科分班挑個好班情——請客吃飯花的錢沒地方報銷去,欠下公款了,需要趕緊還上。

哎哎哎,兄弟,這裏頭問題多了!你先甭急,聽哥哥給你分析分析。首先有個大是大非的問題,為扈婉璿兒子分班的事情請客吃飯,無論花多少錢,掏錢的應該是這孩子的爹娘。據我知道,那個兒子名叫史峰,人家姓史是因為扈婉璿老公名叫史新強。既然這樣你上的哪門子火,著的哪門子急?你在學校工作,給他們聯係找人,起個牽線搭橋的作用,這是應該的,至於請客花銀子,再怎麼說也輪不到你呀!除非你跟這孩子有特殊關係,比如是你的私生子啥的。

哎,哥哥,怎麼說著說著就胡說呢?

不是我胡說,是你做的事情讓人不得不這樣想,這樣說。我先別打斷我,我還沒分析完呢。第二,請客的時候是不是史新強壓根兒沒去,是你取代了孩子爸爸的位置?嘴不強了吧?按常理推斷,假如史新強去了,這頓飯錢他肯定會很自覺地搶著買單。要不然,他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尊往哪兒放?史新強之所以沒去,肯定是扈婉璿安排的,不讓他去;扈婉璿不讓她老公去,恰恰說明她對你的信任和依靠是超乎尋常的;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扈婉璿居心要讓你來負擔這頓飯錢,這恰恰從另外一個方麵再次證明了你和扈婉璿關係的非同一般,也證明了史峰很有可能與你有某種重要的聯係,或者幹脆是你弄出來的親兒子……

打住打住打住!哥哥你咋這樣呢?一套一套的,你好賴給兄弟留點兒麵子成不成?

你還別不讓我說。第三,你好賴是一家中學的總務主任,一頓飯錢想方設法倒騰一下,還需要你自己掏腰包?難道你們校長書記副校長都不搞公款吃喝?他們搞公款吃喝結帳付錢都不用你這個總務主任去辦手續?這點錢搭個車不就完了!要是太多一次弄不完,分成兩次三次就處理掉了嘛。你是真的不開竅,還是跟哥哥在這兒裝?

哎呀,夏哥哥,著你又說錯了。一是學校財務製度越來越完善,每花一分錢都要經得起上級層層檢查、審計,簽字校長一支筆,我這總務主任哪裏能假公濟私搭順風車?再說,在學校幹總務工作,要是錢財方麵不能嚴以律己,時間一長,我還能混得下去嗎?

喲嗬,沒看出來,我這兄弟一塵不染兩袖清風,評選個優秀共產黨員應該沒問題。既然這樣,你沒錢花活該!

優秀共產黨員倒沒評過,但連續當了好幾年優秀教育工作者。安仲熙不無得意。哎,哥哥,你甭給我打太極拳,把正經事情扯來扯去都不知道扯哪兒去了。你幹脆點兒,到底借不借給我錢,說別的都沒用。

這樣給你說吧,兄弟,我還真不能借給你錢。你說得對,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你知道吧,你嫂子有個表姐——從小寄養在她家、和她像親姊妹的那個,在省城上班呢——最近查出得了白血病,要換骨髓呢。家裏的錢都讓我老婆支援她家親戚了。這也沒辦法,人家得的是絕症,又是關係很親近的人,不幫不行啊!夏能仁說。

哦,真的?安仲熙忽然一下從興奮狀態跌入了冰窖裏。

當然是真的啦。哥哥能騙你?

哦,那就算了。

從三角花園離開的時候,夏能仁假意要付啤酒錢,安仲熙趕緊給攔住了:哪兒能讓哥哥掏酒錢呢?我找你辦事呢,我請你應該的,應該的。

你看你看,你這個茄子,跟哥哥還這麼客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夏能仁一臉奸笑,心裏很得意自己的智商遠遠高於安仲熙。安仲熙付了啤酒錢,腰包基本上空空如也了。

回家路上,安仲熙忽然反應過來了:夏能仁老婆馮雪宜在省城的那個表姐夫是做生意的。大大的一個款爺,包二奶買別墅的,夏能仁都曾經跟他諞過。那樣一個人,至於給老婆治不起病嗎?顯然,夏能仁憑借一番假話,又把我安仲熙給涮了!安仲熙不由想起當年他父親在世時是如何照顧“幹兒子”夏能仁的,那簡直是不遺餘力!現在老爹不在了,夏能仁不念舊情,沒有任何要報答安家的表示。即使在平日的交往中,兄弟們一起吃吃喝喝,夏能仁也錙銖必較,隻占便宜不吃虧。想到這裏,安仲熙忽然十分喪氣,有一種被戲弄、被欺騙的感覺。你夏能仁既然不願意幫我,你還問這問那幹什麼?把我的黑溝子全亮出來,把我弄得沒有一絲絲尊嚴,最後你還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夏哥哥,你太不夠意思啊!安仲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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