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來好幾年時間,賈瀟對於齊麗,那就是麵首,是小白臉(盡管他的臉並不十分白),是一隻“鴨”。不過他和齊麗也算相得益彰,兩個人都覺得合適。那種關係維持了五年之久,一直到雙方都厭倦了,一直到賈瀟雖然晚婚晚育但也終於娶老婆生孩子了才告結束。這件事對於賈瀟整個的人生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和齊麗分手的時候,無論如何賈瀟也算得腰纏萬貫……
賈瀟會見文學女青年小周,是他獵豔史上一次失敗的記錄。好在作家這方麵具有堅忍不拔的毅力,能夠愈挫愈奮,屢敗屢戰。盡管早上出門的時候燕子打電話說想和賈瀟在一起,但他對她撒謊說晚上有飯局,所以告別小周之後也不好立即去找燕子。要麼回老婆孩子所在的“家”去吃頓晚飯,順便盡一點兒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但回家去盡責任卻是賈瀟最不情願做的。前不久因為燕子姑娘的緣故,湯芝鳳剛剛和賈瀟大鬧了一場,提出要離婚,要分割賈瀟的財產,要自己帶著女兒過。賈瀟感覺很忙很忙,不願意為離婚牽扯精力,所以選擇稍稍收斂一些,不能讓後院的大火把自己燒焦了。
不回家吃飯又該到哪裏去呢?別看賈瀟認識的女人不少,但那些因為家庭婚姻關係而隸屬於別的男人的女人,並不見得可以召之即來。即使能找來其中某一位,又要請人家吃飯,吃畢飯還要花錢找玩的地方,盡管這樣也不見得能有與之共涉愛河尋歡作樂的場所和條件,弄不好花了冤枉錢,還不如找個地方玩一回“小姐”幹淨利落,所花的錢一般都物有所值,隻要你床上功夫好,“小姐”也就配合得好。不過,燕子死纏著非要讓去見她,不管多晚。到了那裏,她還不得理直氣壯地要讓你盡義務“交公糧”,要是先找“小姐”,再燕子那裏如何應付得了?
賈瀟正在腦子裏籌劃著這個晚上該怎樣活動,他的手機響了,一接,是他女兒打來的。女兒賈灑灑說:爸爸你回家來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口氣完全像個小大人。
賈瀟搖搖腦袋,決定回家。
你還知道回家來呀?你到處都是家,回這兒幹嘛來啦?賈瀟回到當初他親手構建起來的四室兩廳一廚雙衛的大套樓房,女主人湯芝鳳對他不冷不熱。
不是你讓灑灑打電話的?你以為我愛回來?賈瀟也拉下臉子,對湯芝鳳沒好氣。
爸爸,爸爸!盡管兩個大人互相鬥嘴,賈灑灑還是跑過來依偎到了賈瀟懷裏。
灑灑,你說有重要的事情,給爸爸說,啥事?賈瀟隻能對孩子和顏悅色。女兒灑灑的相貌承襲了賈瀟的闊嘴、小眼、黑皮膚,唯一從湯芝鳳那裏繼承來的挺鼻梁卻高得有點兒邪乎,反而顯得突兀,於是別扭。這孩子屬於綜合父母長相時陰差陽錯弄壞了的那種,是老天爺特別不給麵子的那種。
爸爸,我們班好幾個同學都報名上實驗學校,我也想上。賈灑灑說。
原來N市教育局把原來的一所初級中學調整加強後要改作“實驗學校”,不知真要搞教改實驗還是為了提高收費標準,反正運用各種媒體廣泛宣傳,在學生、家長心中攪起了很大的波瀾。賈灑灑剛剛讀完小學六年級,要升初中,受其他同學影響,她也給湯芝鳳鬧著要上實驗學校。湯芝鳳拿不定主意,就讓孩子打電話找賈瀟商量。
你也想上實驗學校?是你想的還是你媽的主意?
我班好多同學都報名了,我也想上。媽媽說一定要把您找回來商量。小孩不會騙人,實話實說。
湯芝鳳,你來唦。你出的主意怎麼躲起來了?賈瀟臉上掛了冷笑,朝正在廚房做飯的老婆大聲喊。
我正做飯呢。你沒良心不管我們娘兒倆,你回家來了我還不得伺候你吃一頓?湯芝鳳來到客廳說。她胸前係著圍裙。
嗬,啥時候真變成賢妻良母了?你給孩子出的主意,我不得先聽聽你的意見?
灑灑姓賈,是你親生的孩子,她要上實驗學校,你看著辦吧。湯芝鳳說完,又回到廚房去了。
賈灑灑本來可以上家門口附近的一所完全中學,一直在那裏讀到高中畢業。因為離家近,上學放學自己走就可以。而新開辦的實驗學校校址是早年一家企業辦的技工學校,後來改造成初級中學,路很遠,又不安排寄宿,像灑灑這樣剛上初一的學生,肯定要家長接送。假如答應讓孩子上這所學校,賈瀟就得承擔接送孩子上學放學的任務,另外這所學校多收一筆“實驗費”,也需要賈瀟掏腰包。這正是湯芝鳳母女要把他找來商量的緣故。平日,在家庭生活的其他方麵,湯芝鳳已經習慣了這個丈夫愛來不來,她也認為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
說歸說,湯芝鳳說到底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做了好幾個菜,盡管家常,但也算色香味俱佳,還做了手工麵食“拉條子”。賈瀟也沒客氣,放開肚皮吃了一頓。
在女兒要不要上實驗學校的問題上,賈瀟表態說:學校很遠,天天接送我肯定顧不上。再說,我一個搞寫作的,事情蠻多,經常會離開N市到外地去。要是讓賈灑灑上實驗學校,湯芝鳳你就準備自己接送吧。上不上你們娘倆做決定。假如要上,花多少錢都由我來出。
賈瀟其實不缺錢。賈瀟主要的來錢門路尚不在寫作。他在N市掘出第一桶金的過程是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賈瀟剛剛出道的時候,在一家新聞單位當記者。那時候一個“萬元戶”就是一條爆炸性新聞,他以記者的敏感及時發現了一位暴發戶。這位姓李的老板從做餐飲業起家,憑借具有前瞻性的眼光和靈活的大腦不斷調整產業結構,啥賺錢做啥,又特別善於鑽政策的空子,很快就把企業搞大了,而且比別人早十幾年涉足房地產業,成了一個看上去不起眼、但已有上千萬資產的N市大亨。賈瀟在給李老板做文章的過程中,不知怎的和老板娘齊麗搞到了一起。
一開始完全是為了采訪。賈瀟要給李老板寫一部長篇紀實文學,要寫得有骨頭有肉,必須盡可能多地了解掌握和李老板有關的一切材料,包括他的企業、他的經營之道、他的各種社會交往社會關係等等,當然也應該了解掌握他的家庭。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會有一個好女人,賈瀟認為這種說法很有道理,而李老板背後的女人無疑是他的老婆齊麗。出於這種想法,賈瀟自然要在齊麗身上花氣力下功夫。讓賈瀟沒有料到的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種的是豆收獲的卻是瓜。在他深入采訪的過程中,李老板夫人齊麗莫名其妙愛上他了。齊麗告訴賈瀟,別看她家老公腰纏萬貫,打交道的卻大半是粗人。那些人說起話來罵罵咧咧十分不文明,張開嘴全是煙味酒味大蒜味熏死人不償命。為了生意,李老板宴請這些人總是要讓端莊秀麗的老婆去作陪,那些人猜拳酗酒瞎胡鬧讓齊麗厭煩透頂。而遇見賈瀟卻讓齊麗耳目一新。賈瀟不抽煙不奢酒自然嘴裏沒有煙味酒味,談吐不俗文質彬彬時不時還來點兒很高雅的幽默。關鍵是他搞寫作已經發表了若幹作品,是N市稀有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文學之星,而齊麗從中學時代就喜歡讀書特別喜歡言情小說,想讓她不崇拜賈瀟都難。崇拜本也不可怕,但齊麗對賈瀟的崇拜逐漸演變成了一種情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十分熾烈足以把賈瀟熔化掉的情感。雖然齊麗第一次紅著臉對賈瀟說“我喜歡你,我愛你”時,賈瀟尚無充分的思想準備,但他經過一夜之間用大腦對此事進行梳理,第二天再見到齊麗時說:我也喜歡你,愛你!
第一次對齊麗說愛,賈瀟言不由衷。因為他畢竟在近距離觀察齊麗的時候,看清楚了她眼角的魚尾紋和脖子上初現端倪的皺褶,但賈瀟之所以這樣說也有他的如意算盤。賈瀟能看得出來,這位N市大亨的夫人在感情方麵有嚴重缺憾。大老板因為忙於生意忙於應酬把老婆晾到一邊固然是常見現象,但這位讀過無數言情小說的齊麗是特別難耐寂寞的女人。她的感情需要不僅熾烈,而且細膩,一般男人難以應付。賈瀟天生情種,在對付女人方麵頗有知難而進的精神。顯然,假如僅僅為了追求“性福”,也沒有必要和齊麗搞到一起,但賈瀟看中的不僅僅是齊麗在這方麵的利用價值。女人盡管在情欲方麵隻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但假如俘獲了她的芳心,你再向她提別的要求,那還不是想要啥有啥,想要多少有多少?比如人民的幣,李老板的千萬資產這女人當一半家,而李老板事業發展的重心已經向省城轉移了,留在N市的資產和生意,將來會完全由這女人說了算,她要花錢那還不是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人民幣可是好東西喲!出身貧寒的賈瀟知道,那東西有了也許會覺得它不算什麼,要是沒有,你可就作難了。沒啥也別沒錢啊!就衝能從齊麗那裏弄來錢花,賈瀟就覺得這是一個機遇,一個難得的機遇,一個稍縱即逝因而絕不能放過的機遇。
後來好幾年時間,賈瀟對於齊麗,那就是麵首,是小白臉(盡管他的臉並不十分白),是一隻“鴨”。不過他和齊麗也算相得益彰,兩個人都覺得合適。那種關係維持了五年之久,一直到雙方都厭倦了,一直到賈瀟雖然晚婚晚育但也終於娶老婆生孩子了才告結束。這件事對於賈瀟整個的人生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和齊麗分手的時候,無論如何賈瀟也算得腰纏萬貫,徹底擺脫了與生俱來的貧困,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穿軟的玩新潮的。
賈瀟後來和湯芝鳳成家了,但他從齊麗那裏掘來的第一桶金並沒有用到家庭的小日子上。幾年前股市最瘋狂的階段,想發大財的賈瀟把他並不算小的小金庫都投入到股市中去了,這些錢後來不幸被套牢。好在賈瀟有定力,堅持等待直至股市又一次“牛”了起來,眼見得腰包又鼓起來了。這些年認認真真搞嚴肅文學的人基本上不掙錢,前些年某幾個女人在文壇刮起一陣“用身體寫作”的狂潮,那個當口賈瀟也搞了一部十分淫蕩的書,用了個很女性化的筆名,掙了一筆銀子。但這筆錢比起他從齊麗那裏所得到的錢,隻能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賈瀟之所以活得瀟灑是因為有錢,賈瀟之所以有錢是因為做過“麵首”。但這一點不為人所知,他不會說,老情人齊麗也不會張揚,N市的人都以為賈瀟錢多是寫書賺來的。
燕子的電話很適時地打進來,問賈瀟在外麵的應酬完事兒了沒有,催賈瀟到她那裏去赴約。比起呆在嘮嘮叨叨的湯芝鳳身邊,賈瀟寧可選擇到燕子那裏去快活。於是賈瀟對女兒賈灑灑說:爸爸有事要走了,你願意上實驗學校就上,爸爸支持你。然後他找燕子去了。湯芝鳳在賈瀟身後發出一聲歎息,好在她已經習慣了。賈瀟即使呆在這家裏,也隻會在他單獨的臥室過夜,他們的事實分居已經好長時間了。
你總算來了!想死我了……賈瀟剛剛進門,燕子就撲了上來要和他親熱。
幹嘛,幹嘛?有那麼想嗎?裝得跟真的一樣!賈瀟用力推開燕子,自己到門後麵的鞋櫃裏找出拖鞋來換上。燕子租住的小套樓房是賈瀟給找的,租金也一直由賈瀟交納,所以他進了門儼然是主人。
想你還錯啦?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燕子噘了嘴,很喪氣地轉身去了客廳。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你總該讓我換上拖鞋,脫了外衣,把自己弄舒服了咱再親熱不遲。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激情如火,叫我如何消受得起?賈瀟看見燕子坐在沙發上生氣噘嘴的樣子,是另外一種韻致,忽然從小肚子下麵躥起一股火苗子,於是又主動上前去討好燕子。
誰跟你“老夫老妻”?一個男人家臉皮咋這麼厚呢?去去去,換睡衣去。燕子其實並沒有真生賈瀟的氣,隻不過撒撒嬌而已。她是鐵了心要跟這個男人粘在一起,想要將下半輩子托付給他。
換什麼睡衣呢!賈瀟說完不由分說拽了燕子去了臥室。
兩個人很快進入狀態,在床上廝殺得天昏地暗。功夫都不錯,所以最終也算盡興。
你說說,我跟你這算怎麼回事兒?賈瀟剛剛提起褲子,忽然心裏湧上來一股懊惱,於是對燕子沒好氣。
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兒?你跟我這麼長時間了還不明白算怎麼回事兒?你真不明白我來告訴你: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公。就這麼回事兒,明白了不?燕子臉上紅撲撲的,女人的興奮期還沒過去,她的語氣也嬌滴滴的,能讓人骨頭酥了的那種。
誰是你老公?你是誰老婆?燕子你感覺也太好了吧?賈瀟不僅語氣冷冰冰,臉也忽然拉長了。
你甭不承認。不是老公老婆,你憑啥跟人家那個啥呢?燕子並沒有留意賈瀟的臉色和表情,她說著舉起粉拳捶打他,十足的打情罵俏。
得啦!“小姐”跟誰都睡覺呢,見個男人都要,那也是老公老婆?
賈哥,你說啥?誰是“小姐”?誰見個男人都要?燕子忽然楞了,慢慢就回過味來了:賈瀟,你說清楚,你到我這兒是嫖風來了?我在你心裏難道隻是個“小姐”?
這可是你說的。你還以為真是我老婆了?我跟湯芝鳳還沒離婚呢,我也沒說過要娶你為妻,誰知道再過段時間咱倆誰認識誰不?賈瀟忽然來氣了,說話很不好聽。
賈瀟你怎麼這樣說我?賈瀟你有沒有良心?賈瀟我哪裏對不起你啦?賈瀟你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我跟你沒完!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燕子大聲叫嚷著,隨後哭了,大聲嚎哭,眼淚很洶湧。
我怎麼跟你說清楚?咱倆之間能說清楚嗎?你說個清楚的我聽聽!
我跟你這麼長時間了——一年多了吧?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做。我從來沒有主動向你要過錢,就這房子的租金是你交的——每個月二百來塊錢撐死了——那還是因為我連房主住那兒都不知道,並不是我不願意交。你光知道和我在一起,光知道舒服?你光有權利沒有義務?我哪怕是個“小姐”,我也得掙錢,我還要給在農村吃苦受累有病沒錢治的爹媽盡盡孝心吧?我要不是心裏喜歡你,真心實意想對你好,我幹嘛犯賤?我幹嘛拿身體來伺候你?賈瀟你要是還有良心,賈瀟你要還是個男人,你給我說說,咱倆是啥關係?是相親相愛的男人女人還是嫖客和“小姐”?這有啥不清楚的?賈瀟你說說,這有啥不清楚的?嗚嗚,嗚嗚嗚嗚……
說到底,咱倆還是不清不白嘛。聽了燕子一陣哭訴,賈瀟口氣軟了。
什麼不清不白?賈瀟我告訴你,我要你離婚,我要嫁給你!你別想著把我玩一陣兒,然後就像扔破鞋爛襪子一樣給扔了,沒門兒!嗚嗚,嗚嗚嗚嗚……
我覺得咱倆在一起,說到底隻不過是一對狗男女。我承認你不朝我要錢,你對我也確實挺好,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成為夫妻。
你怎麼想我不管,反正我早把自己當成你的人了。賈瀟你聽著,除非你和你老婆離婚,娶了我,跟著你那怕吃糠咽菜討飯我都願意。你要是想把我玩一陣兒就丟開,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你別以為我是個柔弱女子,我好欺負。告訴你賈瀟,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總不能娶一個“小姐”吧。賈瀟聽了燕子的話心裏發毛,小聲嘟囔說。
那好,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到那種地方上班去了,再也不當“小姐”了。你隻供給我生活費就行,吃飽肚子就行。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待嫁新娘,你說讓我哪天上花轎我就哪天上花轎,你今兒說讓我跟你結婚我絕對等不到明兒!怎麼樣,就這麼說定了?
那不行。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我不管你怎樣從長計議,反正我癡心不改主意不變,耗也要耗死你,粘也要粘牢你,你休想逃脫……
吵完一架,兩個人都弄得身心疲憊。賈瀟對燕子沒了興趣,想走。燕子說:你今天晚上要敢從我這裏離開,你明天早上就到這兒來給我收屍吧。
賈瀟歎口氣,最終還是留下了。
既然留下了,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纏綿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