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南京大屠殺
有生以來,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被殺的人,屍體一具挨著一具,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一個個死狀及慘。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血泥,腳踩上去,咕咕直響。鼻子裏充滿那濃濃的血腥味,熏得人發昏。
他吩咐身邊的佐佐木:“你馬上帶人去那裏搜查,注意牆上的那幾個字,那可是支那特工留下的!另外,把那個經理帶來,他可是要去見一見他們老板的!山口君也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屠城?”唐偉波有些呆住了,他最不願聽到這樣的字眼,偏偏讓他聽到了。日軍占領上海的時候,並沒有實施太大的殺戮,為什麼在占領南京之後,卻要屠城?
南京。
這座國民政府的政治中心,千百年來曆經戰火滄桑的六朝古都,此時在日軍的鐵蹄下發出痛苦的呻吟,遭受著一場前所未有的人類大屠殺。
日軍華中司令部,為了報複國軍在上海及南京城外的頑強抗擊,入城後竟下令所屬各部放假三天。
這“放假”二字的含義不言而喻,早已憋了一肚子獸欲的日軍官兵們肆無忌憚地開始了他們的禽獸行徑。
在大批無辜的中國人被押赴各刑場屠戮,大量中國婦女遭到變態奸淫的同時,日軍華中司令部不惜炮製各種假相,公布占領後南京的祥和與寧靜。
南京城外的一座小山岡上。
唐偉波伏在草叢中,望著遠處南京城外那古老的城牆,幾天來,他們多次和日軍遭遇,並發生槍戰,每次槍戰都不斷有人倒下。此時,他身邊隻有章佳琳,王富貴,許二柱和劉根彪四個人了。
在他們不遠處的山凹裏,便有幾百具剛遭受屠殺的中國人的屍體。這一路上,他們見到的屍體實在太多,剛開始的時候,章佳琳嚇得哇哇直哭,幾次差點引來日軍的搜索部隊。到後來,她也習慣了,雖不再大哭,但一張臉卻白的煞人。有一次,她望著一具渾身赤裸、被日軍剖開下腹的中國婦女屍體,竟要脫下身上的衣服去蓋,唐偉波攔住她後,從旁邊扯了一張草席子,蓋住了那具屍體。
“你沒事吧?”唐偉波輕聲問章佳琳。
章佳琳搖了搖頭,她的手就握在他的手中,也許隻有這樣,她才有安全感。幾次和日軍遭遇,若不是他的保護,她已經成了日軍的槍下亡魂了。望著唐偉波那剛毅的麵龐,她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隻投去幾瞥感激而又充滿歉意的複雜目光。
為什麼會心生歉意,恐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現在到了南京了,接下來怎麼辦?”王富貴問唐偉波,就因為對方在他手心裏寫的那幾個字,他不惜損失那些弟兄,冒著生命危險跟他來到南京。
怎麼辦?唐偉波心裏沒底,依沿途所見,南京的局勢已出於他的想象。當下要做的,就是進入南京城。
“鬼子!”許二柱輕聲叫了一聲。
在他們的左前方,出現了一隊日軍,押著一長溜的中國百姓緩緩走來。到了一個土坡前,領頭的一個日軍揮著手要大家停下,另外一些日軍迅速架好了機槍,眼看一場屠殺就要開始了。
許二柱和劉根彪將槍口朝前瞄了瞄,怎奈距離太遠,王富貴操著槍要往前衝,被唐偉波死死扯住。
“跟小鬼子拚了!”王富貴大聲喊:“不要拉我!”
“你以為我不想和他們拚命嗎?一路上看到那麼多同胞被殘殺,我心裏被你還氣憤,也想找他們拚命,可是現在這樣子怎麼拚呀?”唐偉波的眼中閃爍著怒火,他說:“我們才幾個人?還沒等你衝下去,就死了!”
王富貴恨恨地一拳砸在地上:“不是說不殺俘虜的嗎?”
“那是國際法,”唐偉波說:“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這些帳,以後會跟他們算的,我們現在是要想辦法進城!”
另一邊,許二柱和劉根彪眼中冒著火,把牙咬得咯咯直響。幾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屠殺在他們眼前進行。
突然,被捆著的那些人一下子亂了,一個中年人率先衝了出來,朝唐偉波他們藏身地地方逃來。同時,日軍的槍響了,不斷有人中槍倒下。
那人拚命的跑,不停地換著方位,子彈擊在他身邊土地上,“撲撲”直響。兩個日軍見狀,挺著槍嗷嗷地叫著追上來。
兩聲清脆的槍響,不待唐偉波再製止,許二柱和劉根彪一左一右開槍,撂倒了那兩個進入了射程的日軍。
槍響驚動了山坡下的日軍,一個軍曹帶著一隊日軍朝山坡上衝來,剩下的日軍則對四處逃走的中國人進行追殺。一陣槍響之後,那些逃不了多遠的人已經死得一個不剩。
王富貴跳出藏身的地方,朝那隊日軍掃出一梭子,對那人喊道:“兄弟,快過來!”
那人見頭頂出現了人,似乎吃了一驚,腳下並不停,幾步跑到王富貴的麵前,身體就勢往前一趴,滾到王富貴的身後。
唐偉波上前扶起那人:“你沒事吧?”
唐偉波見那人手上戴著一枚“福”字和日月形標記的戒指,暗自忖道:青幫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以前在上海時,認識幾個青幫的頭麵人物,也知道一些青幫內的情況和規矩。
許二柱和劉根彪手中的槍也響了,幾個日軍翻滾著滾下山坡,其餘日軍見狀,忙伏下身子,另外一些日軍則衝向左側的山坡,想從側麵包抄。遠處,有一大隊日軍正急急趕來。
唐偉波見狀,大聲說道:“快走!”
他們往山上跑,拐過一道山溝,見下麵也有大批日軍。
前後路已被堵死,就憑這幾個人,想衝出去是不可能的。唐偉波望了右側山頭,這裏往西連著紫金山麓,如果在日軍上來之前,鑽過前麵的樹林子,興許能夠擺脫日軍的追堵。
王富貴看出了唐偉波的心思,一揮手,帶頭向林子奔去。
此刻,站在南京城牆一處塔樓內,穿著便衣的鬆本彌二,通過手中的高倍望遠鏡,望著山上的情況。
唐偉波他們穿過樹林,來到一處高坡,回首望時,並沒有看到日軍追上來。
在經過高坡後,來到一處較為平緩的地方,這裏大片的樹木被人為砍掉,地麵上挖成一個個坑洞,竟是一處炮兵陣地,從方位來看,是攻城日軍的炮兵陣地。
南京已經被攻下,此處陣地已派不上用場,但從地麵的痕跡上看,顯是剛撤走沒多久。
天已漸漸黑下來。唐偉波站在日軍的炮兵陣地上,望著山下。
從這裏下去,就是南京城的東郊,也就是日軍進攻南京的主要方向。
“我說兄弟呀,想不到你的命挺大的,硬從鬼子的槍口下逃了出來!”王富貴對那人說“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葉山,吉林人,原來是37師219團4營的,後來編入36師262團,日軍的武器太厲害了,部隊全打散了,我混在城裏三天,在出城時被鬼子抓到,還好我見機不妙,把綁著的繩子弄鬆了,要不就……”葉山沒有往下說,望了一眼唐偉波和章佳琳。
“葉山,你是從城內出來的,現在城內的情況怎麼樣?”唐偉波問。
“很亂。”葉山說,“日本人到處抓人,抓到就殺!”
“小鬼子會不會追上來?”劉根彪有些緊張的問。
“留在這裏不是辦法,”唐偉波說:“從這裏穿過兩個山巒,往東走10裏,就可以去靈穀寺,王連長,我想進城一趟,人太多了目標大,要不你帶人去靈穀寺那邊,找個地方先躲下來,兩天後我去那裏和你彙合,怎麼樣?”
“也好,兩天後在那裏見麵!”王富貴說。
“葉先生,你怎麼辦?”唐偉波問。
“我還能怎麼辦?要不是你們,我還不一樣讓小日本給玩完了,”葉山說道。“現在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言下之意,是要跟大家一起走。
“我一個人進城就行!”唐偉波對王富貴說:“你們在山上,日軍不容易發現,隻是要想辦法弄到吃的。”
這時,大家才醒悟過來,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章佳琳說,她把身體望唐偉波麵前靠了靠,仿佛唐偉波才是她最有安全感的人。
“也好!進城後,我安排人送你去上海,”唐偉波接著對王富貴說:“記著,後天這個時候,我們在靈穀寺見麵。”
說完,唐偉波帶著章佳琳沿著日軍炮兵撤退時的路,向山下而去。
他們並不知道,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埋伏著一隊日軍。這些原本駐守在這裏的日軍,得到命令,暫時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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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偉波進城的路幾乎是踏著屍體前進的。
有生以來,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被殺的人,屍體一具挨著一具,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一個個死狀及慘,很多屍體上還綁著繩索。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血泥,腳踩上去,咕咕直響。鼻子裏充滿那濃濃的血腥味,熏得人發昏。
望著那一具具同胞的屍體,來自內心深處的憤怒使他的眼睛幾乎要迸出血來。雖說戰爭是很殘酷的,死人也在所難免,可是如此多的無辜百姓被肆意屠殺,難道堪稱“精英”的日本軍隊,在打敗中國軍隊,占領南京城後,還需要幹下這禽獸不如的行徑來炫耀自己的武力嗎?
如果他麵前站了一個日本人,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撕成碎片。
他強忍著心頭的怒火,牽著章佳琳的手,借著黑暗,巧妙地避過日軍巡邏哨,一步步向前走著,在接近漢中門的時候,章佳琳突然發出一聲低呼,腳下一軟,似乎踢到什麼東西,他用手一摸,竟是顆頭顱,心中不禁發怵。
從城內不時傳出的槍聲,掩蓋住了章佳琳的低呼。城門口並沒有崗哨,黑洞洞地城洞像一隻巨大的嘴,仿佛隨時都會將人吞噬。
走近城門,唐偉波見旁邊的柵欄上,一排排放著被砍下來的人頭。城牆下的護城河裏,一堆堆全是屍體。
避過一隊日軍巡邏哨後,他們悄悄潛入城內。
進城後,他們不敢走大街,隻沿著一條條的小街道穿梭,城內的慘狀並不亞於城外,滿街都是屍體,他們從一具具屍體中間踏過,來到漢中路和中山路交界的地方,經過一棟大樓前,見裏麵發出火光,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放肆的狂笑。
唐偉波心中一驚,拉著章佳琳進入大樓,他們循聲來到一間大房間前,透過窗戶,見裏麵生了一堆火,四個日軍正追逐著兩個被扒光了衣服的中國婦女,而另一些日軍則圍在火堆前喝酒,繞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時發出放肆的笑聲。
一個婦女被兩個日軍同時抓到,摁倒在地上,兩腿被強行掰開,在那婦女痛苦的尖叫聲中,一個日軍已禽獸般地壓了上去。
唐偉波拔出了腰間的手槍,他數了一下,屋內有十個日軍,他的槍內隻有5發子彈。獸性大發的那四個日軍倒不擔心,首先要解決的是火堆前的六個日軍。在那六個日軍的身旁,有幾支堆成一垛的步槍。
他把槍給了章佳琳,輕聲說道:“有我在你身邊,放心,等下我衝進去,你在外麵見機開槍,瞄準點!”
章佳琳接過槍,點了點頭。
唐偉波來到門前,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以最快的速度操起一支槍。他心頭的那股民族仇恨,已經化成了手中的動力,那著那支槍左右兩個點刺,火堆前的日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有兩個日軍的脖子被他手中的刺刀洞穿。
一個日軍的反應較快,扔掉手中的酒瓶,身子後滾,已抓到一支槍,但終究慢了一步,人未起身,刺刀已插入他的胸膛,從後背透出。
唐偉波拔出刺刀,踢開屍體,身體向前衝,將刺刀插入一個正在起身的日軍後背上。火堆前剩下的兩個日軍此時已反應過來,一左一右嚎叫著撲向唐偉波。
唐偉波來不及再拔刺刀,一拳擊向左麵的日軍,右腿踢向右麵那日軍的下陰。
窗外的槍響了,是射向趴在那兩個婦女身上的日軍。
唐偉波的一拳一腿已將那兩個日軍擊翻在地,他的身體就勢向前撲,雙肘狠狠擊在那兩個日軍的胸膛上,一陣骨頭的碎裂聲過後,那兩個日軍從口中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剩下站在旁邊的兩個日軍嚇呆了,不待唐偉波上前,窗外的槍又響了。四槍擊斃四個日軍,槍槍擊在重要部位,那隻有訓練有素的人才能做得到,唐偉波望向窗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兩個婦女扯過一旁的衣服,慌亂穿在身上,她們望了唐偉波一眼,大哭著跑了出去。
唐偉波伸了伸手,本想叫住這兩個婦女,但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言語來安慰她們。日軍占領下的南京,象她們這樣被日軍淩辱的婦女興許還有更多。
章佳琳低著頭走了進來,一聲不響地望著唐偉波
“你受過專業訓練?”唐偉波問。
章佳琳並不回答,走過剛才施暴那日軍的屍體麵前,朝屍體狠狠踢了幾腳,她把槍還給唐偉波,說道:“我父親是軍人,從小就教我和弟弟打槍,他在忻口會戰中死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的槍打得那麼好!”唐偉波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麵傳來幾聲槍響,隨即聽到女人的慘叫聲。
不好,一定是剛才逃出去的那兩個女的,被其他日軍發現了!
唐偉波拉著章佳琳出門,兩人剛走幾步,見一夥日軍已衝進了大樓,他抬手一槍,將衝在最前麵的日軍擊倒在地,其餘日軍見狀,紛紛舉槍便射。
唐偉波將章佳琳往身邊一帶,幾發子彈擊在她背後的牆壁上。她伏在他的胸前,吃驚而感激地望著他。
“快走!”唐偉波本想除掉這幾個日軍,但見不斷有日軍湧進來,情知不妙,忙扯著章佳琳,向大樓的後院跑去。
大樓後院的牆腳,躺著幾具衣衫不整的中國婦女屍體,唐偉波來不及多看,和章佳琳奔出了後院。兩人一陣狂奔,拐過了幾條街,終於甩掉了身後的日軍。
“我實在跑不動了!”章佳琳蹲在地上,望著唐偉波。
唐偉波二話不說,上前將她背在背上,辨了辨方向,朝他原來設立在南京的佳華棉紡織公司南京分公司的辦事處而去。
幾經輾轉,他們來到了位於中山路的辦事處。見門口那塊牌子歪在一邊,大門開著,裏麵一個人以也沒有。
人呢?都去哪裏了?
他們沿途過來,除了一地的屍體外,並沒有看到哪條街邊的屋子裏有人影,即使是有,也是日軍。
難道南京的人都被日本人殺光了?
唐偉波進到裏麵,找了支蠟燭點上,見裏麵亂七八糟的,找遍了整個房子,才在廚房的角落裏找到兩塊幹饅頭,一人一塊啃了。
“那牆上寫什麼?”章佳琳指著客廳的牆上問。
那是幾個用符號寫成的暗語,唐偉波念道:“南京,16號!”
他認出是他的手下——南京佳華棉紡織公司經理嚴子祥寫的。在離開重慶時,唐偉波發電報給嚴子祥,要嚴子祥組織人手,等他到南京後,做進一步的工作安排。沒有特殊的情況,嚴子祥應該不會離開的。
那個時候,日軍還沒有攻進南京城,可是現在,狀況完全不同了。
這時,外麵傳來嘈雜聲,他聽到一個日軍叫道:“那邊有燈光,一定有人!”
他吹熄了蠟燭,拉著章佳琳向屋後麵奔去。出了後門,奔過幾條街,在一個丁字街口碰上幾個戴著黃色袖套的人,還往一輛車上抬屍體。
唐偉波朝他們叫道:“這裏的人呢?”
其中一個人木然地朝他望了一眼:“全死光了,活著的都在國際安全區!”
“國際安全區在哪裏?”唐偉波問。
“往西,過兩條街,看到有紅色十字架旗子的地方就是了。”
唐偉波看了這幾個人幾眼,拉著章佳琳向西跑去,在他們身後,一隊日軍正尾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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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攻占南京的前夕,由國際紅十字會設立的難民救護站,就設立在南京城的中心區。
剛開始,難民救助站每日收容幾百及至上千人,到後來,每日躲避日軍屠殺逃入救助站的就有數千乃至上萬人。
南京的國際紅十字會組織向日軍華中司令部提出強烈抗議,要求停止屠殺,但日軍並不予理會。在拉貝等國際紅十字會人的舍死力爭下,終於迫使日軍簽名,在南京城的中西部地區劃出一塊地方,作為國際安全區。
在國際安全區外,紅十字會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大批中國人,被日軍驅趕著向前行,最終倒在日軍的屠刀下。
由於日軍的封鎖,外界無法知道南京的真實情況。
照著那人的指引,唐偉波和章佳琳穿過兩條街,看到了立有紅十字會標誌的國際安全區,但在國際安全區外,每隔五步便有一個日軍,將國際安全區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除此,還有一隊隊來往穿梭的日軍。
日軍此舉,就是阻止受難的中國人進入國際安全區。
唐偉波右邊的黑暗中突然騰起兩道人影,筆直衝向國際安全區開啟的大門。
可是他們還沒奔出幾步,一陣槍響,那兩個中國人搖晃著身體倒下,一個軍曹招了一下手,從另一邊跑過幾個戴著黃色袖套的人,迅速將兩具屍體抬起,丟在一輛車上,而那輛車,已滿滿裝了一車的屍體。
唐偉波看了一下,從那兩個人藏身的地方到國際安全區的大門,不過二十米,可這二十米的距離,便成了一條無法逾越的生死線,人奔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我們到這裏幹什麼?”章佳琳輕聲問。
“找人!”唐偉波回答。他必須要弄清楚,南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現在為止,他無法相信日軍會做出屠城的禽獸行為。
怎樣才能進入國際安全區呢?
唐偉波想了一下,大聲用日語喊道:“來人,快點來人!”
離他最近的一個日軍士兵愣了一下,端槍朝他藏身的地方而來,並厲聲說:“出來!”
唐偉波拉著章佳琳跑出藏身之處。
那個日軍士兵拉了一下槍栓,大聲問:“你是什麼人?”
唐偉波回答:“我是大阪人,叫飯田祥二,是來中國做生意的。”
那日軍一聽唐偉波的日語,放下槍,態度也變得和藹起來:“噢,原來你是日本人,可是你說話不像大阪的口音,我也是大阪的呢!”
唐偉波朝那士兵點了一下頭:“啊!我從小在京都長大,所以口音是京都的。”他在京都大學念的書,所學的日語自然是京都口音。想不到他隨口胡掰了一個日本地名,差點露了餡。
軍曹聞聲趕過來,大聲嗬斥:“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帝國軍隊進攻南京前,不是要你們都出城了嗎?”
日軍在進攻南京前,已經秘密組織在城內的日本僑民轉移出城。
唐偉波說道:“我們實在來不及出城啊!”
軍曹皺了一下眉頭:“帝國軍隊進城這麼久,為什麼不及早來找我們,你想像支那豬一樣被殺嗎?”
“實在太亂了,我們不敢出門!”
“你們想去哪裏,是出城嗎?”
“不!”唐偉波指了指國際安全區:“我們想去那裏找一個人。”
“那是支那蠢豬呆的地方,你要找的是日本人?”
“是支那人,他是我的管帳先生,”唐偉波說。他的手捏成拳頭,真想一拳擊碎了對方的頭顱。
“你和他們說什麼?”章佳琳輕聲問。
那軍曹退後一步,拔出佩刀,指著章佳琳:“你是支那人?”
唐偉波大驚,忙上前解釋:“她是我的妻子。”
旁邊上來兩個士兵,去拉章佳琳。唐偉波想去保護她,卻被軍曹用刀逼住。在與士兵的撕扯中,章佳琳迅速將一張字條塞到其中一個士兵的手裏。她所做的一切,唐偉波並沒有看到。
軍曹大聲道:“所有支那人都要死!”
唐偉波不顧一切上前,從那兩個士兵手中搶回章佳琳,用身體護住,大聲道:“來吧,先把我殺了吧!作為男人,沒有本事保護自己的妻子,那是我的恥辱!拜托,請把我的頭砍下來,帶回大阪,埋在我母親的墳旁!”他朝那軍曹躬下了身子。
軍曹愣了一下,將刀還入鞘,也朝唐偉波鞠了一躬:“對不起,想不到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剛才實在多有冒犯!”他遞給唐偉波一張蓋有日軍華中司令部印戳的證件,還有兩個日本軍旗圖案的袖套,說道:“你有這本通行證,可以去任何地方!隻有我們日本人,才可以戴這種袖套!”
“謝謝!“唐偉波接過證件,將袖套放在口袋裏。朝軍曹再次鞠躬,拉著章佳琳,進入了國際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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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全區對麵的一棟大樓裏。
鬆本彌二坐在寬大的皮椅中,手上拿著一張字條,那是剛才從下麵轉上來的。他來到南京後,得知佳華棉紡南京分公司的經理嚴子祥,在日軍入城前的活動很頻繁。嚴子祥被抓起來後,任他怎麼拷問,除了承認自己是生意人外,其他的一個字也不說。南京維持會會長周墨浩得到消息後,以維持會的名義想保釋嚴子祥,被日軍拒絕。
他吩咐身邊的佐佐木:“你馬上帶人去那裏搜查,注意牆上的那幾個字,那可是支那特工留下的!另外,把那個經理帶來,他可是要去見一見他們老板的!另外派人去城外,搜索那幾個人的下落,如果山口君要插手的話,就由著他去!”
“是!”佐佐木領命而去。
佐佐木離開後,鬆本彌二劃了一根火柴,將手中的紙條化為灰燼。他的眼睛望向左麵的壁櫥,壁櫥裏有幾個大玻璃瓶,瓶子裏用藥水浸著人體器官,那是他昨天從那幾個被他砍掉腦袋的中國人身上取下來的。
他起了身,走到壁櫥邊,望著其中的一個瓶子,這裏麵泡著的,是一整副女性的生殖器官。他想起了這副器官的主人,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少女,當他把整副生殖器官從那少女的身上割下來的時候,那躺在血泊中的少女還未咽氣,最後看著他將器官裝入瓶中,才閉上那雙美麗的眼睛。
這少女還未經人事,口子上的處女膜還很完整,外麵的膚色是那種誘人的粉紅,如同桃子一般。整個器官的外形,象一件具有抽象藝術的藝術品,隻有這樣的好東西,才有收藏價值。
他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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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安全區內,唐偉波拉著章佳琳的手,在擁擠不堪的人群中穿梭,他想從一張張焦慮而茫然的陌生麵孔中,找到熟悉的那張臉。
轉了大半個國際安全區,並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唐偉波有些失望。難道他們都被日軍殺了嗎?
他們來到救濟點,從一個德國女人手裏,接過兩個又冷又硬的饅頭。他和章佳琳一人一個,將饅頭啃了下去,原來空蕩蕩的肚子頓時有了充實感。
“對不起,章小姐,現在恐怕無法送你去上海了,”唐偉波充滿歉意地說:“要不你先留在這裏,回頭我來找你!”
“你要去哪裏?”章佳琳問。
“找人!”唐偉波說:“我必須找到他們,如果你跟著我,不但挨餓受凍,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險。”
“不,我要跟著你!”章佳琳一雙秀目望著唐偉波:“從我們落水那一刻起,命運已將你我拴在一起了,有你在我身邊,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將章佳琳留在國際安全區,唐偉波有點不忍心,這些天來的相處,已使他對這個涉世不深的女大學生產生了一點異樣的感覺。但是如果帶她走的話,也許會給他在南京的行動帶來麻煩。
“給我一支槍,我能夠保護自己的!”章佳琳說。
有那張證件,倒不用擔心日軍的追殺。唐偉波想了一下,決定帶著她。不僅僅是出於他心底的異樣感,而是一種男性的保護意識。
他點了一下頭,拉著章佳琳的手,向別處而去,剛走幾步,卻見一個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吳董事長!”
唐偉波回頭看時,見是佳華棉紡織公司南京辦事處的一個叫小張的夥計,他大喜,忙問道:“是你!其他人呢?”
“跟我來!”小張說。
在小張的帶領下,唐偉波來到國際安全區一處偏僻的角落,見到了好幾個手下。
“就你們幾個人?”唐偉波問:“其他人呢?還有嚴子祥呢?”
“其他人都被日本人殺了,我們幾個腿腳快,逃了出來,”小張哭泣著說:“我們離開辦事處的時候,嚴經理還在那裏,現在恐怕……”
“你們走之前接到什麼任務沒有?”唐偉波想起了留在牆上的字。
小張搖了搖頭:“隻聽說你要來,其他的我們不知道。”他接著說:“日本人見人見殺,昨天聽人說,江邊密密麻麻都是死屍,有好幾萬人,恐怕在屠城咧!”
“屠城?”唐偉波有些呆住了,他最不願聽到這樣的字眼,偏偏讓他聽到了。日軍占領上海的時候,並沒有實施太大的殺戮,為什麼在占領南京之後,卻要屠城?
“是啊!還有燕子磯、中華門那邊,死屍都堆成了山。”小張說。
“不僅如此,他們還跑到國際安全區裏來,抓人出去殺!”
唐偉波進國際安全區的時候,就見到兩批青壯男子被日軍押著出去。看來,日軍真的是在南京實施屠城的獸行,他憤怒地問:“你們為什麼不反抗?”
“怎麼反抗啊?”小張說:“國軍全都跑光了,逃入南京城的那些散兵,為了不讓日本人抓到,把槍都扔了。”
是啊!幾十萬國軍被人家象趕鴨子一樣趕跑,剩下的這些人怎麼抵抗如狼似虎的日軍?唐偉波望著國際安全區內的婦孺老幼,心中感慨萬分,兩國交兵,受苦受難的還是老百姓。他留在南京的上百個情報人員,就隻剩下這幾個了。軍統留在南京的人,估計也沒幾個,他想到了戴笠交給他的任務,不禁苦笑起來,依南京目前的情況,如何組織人馬?看來,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嚴子祥,問清楚留在牆上的那些字的真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