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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影重重諜影重重
吳學華

一、兩封密件

這幾年間,姚立星在東北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通過沈晗給他寄來這封信?如果是機密情報的話,為什麼要違反軍統局的紀律,不直接彙報給上司,而是要交給他這個不相幹的人呢?再者,幾年前失蹤在關外的那16箱清宮珍寶,和南京靈穀寺內的唐玄奘佛骨,以及那位號稱日本特工之王“山口一男”到底有何牽連?他又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呢?

“依形勢看,南京隻怕保不住了,這將是黨國的奇恥大辱,我想派你去南京,一來調查泄密的事,二來嘛,組織你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要不計一切後果,讓日本人知道,南京可不是那麼好占領的,”他轉過身,望著唐偉波,“你的任務很重,將來國軍收複失地,恐怕還得倚仗你呀!”

唐偉波點燃火柴,將那兩封信化成灰燼。在燃燒的過程中,他似乎聞到了一絲怪怪的味道。此時,他並不知道,日後若不是這股味道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險些讓他鑄下大錯。

1937年11月的重慶。

天空中滿是陰霾,老天爺似乎也在助紂為虐,不肯為飽受“國難”的人們灑下一絲陽光。

自凇滬會戰失利後,國民政府便由南京倉皇“遷都”到了這裏,跟隨而至的大批難民,使這座長江邊上的陪都,空前繁華起來。沉醉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的“亡國奴”們,隻有在尖利的防空警報聲響起的時候,才感覺到出自內心的驚恐。

一輛黑色的雪福萊轎車,駛過灰暗的路燈照射下的長街,在一座掛著榮公館三個字招牌的歐式建築麵前停下,車門打開,一個30多歲、戴著黑色禮帽,穿著黑色西服的中年人下了車。

他叫唐偉波,公開的名字叫吳鬆林,是重慶佳華棉紡實業公司的董事長,其真實身份是軍統局特工二處調查科副科長。

下車後,他朝街道的兩邊看了看,見黑暗中有幾個晃動的影子,那些都是他的手下,是暗中保護他的。軍統在安全方麵的工作一向一絲不苟。

幾個月前,老頭子(蔣介石)在上海部署凇滬會戰時,幾次險遭日本人的毒手,盛怒之下,命軍統特工二處處長戴笠做好一切防衛工作。於是,軍統這部機器便高速運作起來,在確保重慶安全的同時,派出大批特務,到被日本人占領的後方從事情報工作。

唐偉波走進鐵門,見屋門打開,從裏麵出來一個人,是他的女傭人梅姨。

梅姨是唐偉波的一個熟人幫忙找來的,人很不錯,很勤快。剛來的時候,他出於特工的警覺,也觀察過她一段時間,除了老實勤快外,實在找不出其他的異常。

此刻,她站在門口,微微躬著身子:“吳先生,您回來了,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熱水!今天的信我已經幫你收了,就放在您的桌上!”

在生意場上,唐偉波都用他那個叫吳鬆林的化名。

通常情況下,唐偉波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個熱水澡,然後將自己埋入書房寬大的沙發中,理清這一天來的工作頭緒。

梅姨接著說:“今天有一個女人來找你,我說你不在,她就走了!”

“哦!什麼樣的女人?”

“好象是一個女學生!”

“女學生?”唐偉波雖說經常在風月場所和女人廝混,卻從來不認識什麼女學生。女學生會來這裏找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他從浴室出來,係著寬大的浴袍直接進了書房,在書房的辦公桌上,一般有幾封來自不同地方的友人信件,他的朋友很多,各種層次和身份的人都有。作為生意人,多一個朋友多條路。

他既是個能幹的特工,又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兩年前,他用一筆特務活動經費成立了公司,兩年下來,國內的棉紡界無人不知他吳先生,佳華棉紡實業公司在國內的十幾個主要城市都擁有分公司。每個分公司,都是他情報工作的聯絡點,幾次執行戴處長安排的任務,就數他手下的人完成得漂亮,從而他本人也日益得到戴笠的信任和重用。

這樣一來,特工處其他的幾個頭目紛紛效仿他的做法,各自成立公司做生意,進而大量發展自己特務組織,擴充自身實力。

他隨手拿起一封信,是南京那邊的分公司寄來的。時局緊迫,他早就估計南京保不住,在一個月前,就按戴笠的意思,下達了全部特務轉入地下工作的命令。他對老頭子(蔣介石)鼓吹的南京大會戰計劃,實在不敢苟同,在日本生活過的他,很清楚日軍的戰鬥力。也研究過中日雙方軍隊的實力。

他撕開了信,看下麵的落款,是南京的一個叫周墨浩的同行寫來的,信中堆滿了一大堆讚譽之詞,最後提出了要求,就是想繼續向佳華棉紗實業公司賒借10噸棉紗,信中寫明了,半年內還款。

他笑了一下,半年內還款,也許用不了兩個月,南京就屬於日本人的了。兩個月前賒借那20噸棉紗款,還不知道收不收得回來?在和周墨浩打交道的時候,他總感到此人太過於圓滑,命手下的特務打探過,查出對方也有些背景,和軍統南京辦事處主任朱子宇的關係很不錯。

隨著時局的變化,日本人的勢力在中國急劇擴張,在生意場上,他和日本人合作過幾次,合作的還挺愉快。

當他的眼睛瞄向第二封信時,頓時呆住了。

這是一封看上去很普通的信,信封上對他的稱謂是偉波兄,下麵的落款是北平沈晗。

沈晗的公開身份是北平棉紡協會的副會長,其實真正身份則是軍統北平聯絡處主任。同是軍統局的人,有時候雙方的手下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免有衝突發生,久而久之就成了積怨。就在上個月,他佳華棉紡公司北平分公司的經理,突然被日軍逮捕,一夜之間,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特工二處北平情報網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他懷疑此事與沈晗有關,苦於沒有真實證據,拿對方沒有辦法。

他與沈晗之前沒有書信上的來往,為什麼這時候突然給他來信?他遲疑了一下,拿起那封信,撕開。

不料信中還夾著一封信,信的封麵上寫著:轉交表兄——

是誰的信,竟稱他為表兄?當他看清上麵那熟悉的筆跡時,不禁想起了一個人。

難道真的是他?

他當年就讀日本京都大學,他們那一期日本京都大學生物係的中國留學生,一共有五個人,他、姚立星、沈晗、劉江河、李長城。

“9·18事變”後,日本國內開始敵視中國留學生,他們五個人和眾多留日學生一樣,不得已回國。回國後,他和沈晗及姚立星被招入“中華複興社”(軍統前身),進行為期一年的特訓,劉江河在上海一家英國人的銀行上班,做到了櫃台經理的職位,可在凇滬大戰時死於日本飛機的轟炸,而李長城,回國後據說去了蘇聯,至今毫無音訊。

從軍統特訓班畢業後,他和沈晗各自發展,很快就成了戴笠手下的得力幹將,被委以重任,而姚立星則被派去了東北,幾年來,他們並沒有任何聯係。姚立星在東北做什麼,他並不知曉,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竟似在人間蒸發一般。

出於對好友的掛念,他也曾試圖通過東北的軍統特務網,側麵打聽姚立星的消息,但令他遺憾的是,東北根本沒有這個人。

身為軍統的高級特務,他明白什麼是機密,從此他打消了聯係好友的念頭。

他仔細檢察了信封,確信之前沒有被打開過,才緩慢地撕開。

這時,梅姨突然推門進來:“吳先生,飯菜都好了!”

“哦!等一下,”唐偉波收起信,“我馬上就好!”

梅姨退出去後,唐偉波開始認真看手中的信。

信是以家書的形式寫的:表兄,近來可好?我們表兄弟分開已有五年了吧,我的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回家……家裏山下那口老井,是不是一直都是那個老男人守著,俺娘是不是還經常去山上的寺廟裏拜佛?俺外公的骸骨是否已經安置在寺院內了?上次表妹來信說,她去了一趟南京,那邊正在打仗,本來想去靈台寺燒香的,後來就沒有去了……清明節記得去村外的娘娘宮幫我問個卦,就問我16歲的時候藏在蓋子下的那塊寶玉到哪裏去了……

在外人的眼裏,這是一封平常不過的家信,當唐偉波將信中那些最末一筆比較粗的字眼挑出來後,就成了:山口一男,佛骨,南京靈穀寺,清宮藏寶。

唐偉波吃驚不小,這幾年間,姚立星在東北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通過沈晗給他寄來這封信?如果是機密情報的話,為什麼要違反軍統局的紀律,不直接彙報給上司,而是要交給他這個不相幹的人呢?再者,幾年前失蹤在關外的那16箱清宮珍寶,和南京靈穀寺內的唐玄奘佛骨,以及那位號稱日本特工之王“山口一男”到底有何牽連?他又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呢?

他仔細辨認了上麵的字跡,確認是姚立星寫的。信下方的日期是民國26年11月12日,是一個星期前。

桌上的那部紅色保密電話突然響起,唐偉波抓起聽筒,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唐科長,處座密令,今晚九時開會。

他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離九點還有一個半小時。

他穿上外套出門,看到梅姨坐在飯桌前,在等他吃飯。

“梅姨,你先吃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

位於重慶西郊歌樂山下的翠峰別苑,原先是一個當地富商的私邸,一年前戴笠從南京搬到重慶後,這裏就成了他工作之後休息的別院,通常情況下,他都在羅家灣19號辦公。在軍統局,他雖一直是特務二處處長,但幾任局長都不過問內部的事情,軍統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做主!唐偉波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見裏麵已經坐了幾個人。令他奇怪的是,沈晗竟然也在座,朝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自從沈晗被派往北平後,他們就很少見麵了,關係自然變得微妙起來。即使在生意的場合上見麵,也是寒暄一下,很少看到對方朝他微笑。剛才的微笑,令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恐懼。如果沈晗將姚立星寄信給他的事情捅上去的話,那他可就要玩完了。戴笠最恨別人違反紀律,輕則丟職法辦,重則掉腦袋。

他的前任科長就是因為違反紀律,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亂搞女人,被手下的人告了一狀,結果被送去了勞教處。

那封信此刻就揣在他的口袋中,萬一戴笠問起,他可以將信拿出來。軍統局好幾位同期特訓班出來的人都知道,他和姚立星是同一個地方的人,而且確實有那一層親戚關係。至於信中的秘密,隻要他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因為那是他和姚立星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見戴笠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侍從官。那張馬臉此刻拉得老長,臉色鐵青煞人。

唐偉波在軍統局工作這麼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戴笠這樣,他那顆心不禁懸了起來。

戴笠走到桌前,並沒有坐下,其他人見狀,忙都站了起來。

戴笠說話很快,那一口江浙口音不是一般人能夠聽得懂的,還好唐偉波是江蘇人。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急把你們叫來了嗎?”戴笠掃了眾人一眼,突然加重了語氣,“剛剛接到消息,沈陽出了一件很令我痛心的事情,那位打入日軍關東軍參謀總部的英雄,在送出一份絕密情報之後,被人出賣……”

唐偉波愣了一下,難道打入日本關東軍參謀總部的人就是姚立星?他望了沈晗一眼,見對方正襟而立,一副恭聽訓示的樣子。

戴笠的話還在繼續“……近來,日本人活動得很猖狂,我們在北平、上海、南京、大連等幾個大城市的活動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你們在座的,都是黨國培育出來的精英,是國家的棟梁,”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有硝煙的戰場上,我們的國軍失利了,但是我相信,在諸位的努力下,我們將打贏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現在宣讀總裁訓示!”

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將身體挺得筆直。旁邊的一位侍從官打開手中文件夾,低聲朗讀起來:“……此國難當頭之即,雖一匹夫乃知舍身為國,餘等皆國家之棟梁,更應盡職奮起禦敵,不惜代價,誓死為黨國盡忠!”

侍從官讀完最後一句,合上了手中文件夾。這時,會議室內響起了一陣雄壯有力的聲音:“誓死為黨國盡忠!”

戴笠招了招手:“大家都坐吧,我還有一件事要講,”見大家坐下後,他接著說:“就在昨天,南京方麵傳來消息,日軍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避開國軍的防禦重點,專從我國軍薄弱處下手,並迅速呈反包圍之勢圍攻參加南京會戰的國軍……

唐偉波在想,依他對戰事形勢的估計,國軍幾十萬軍隊也不是吃素的,南京雖說終究會丟,但也要在兩個月之後。

“唐科長,你在想什麼?”戴笠見唐偉波臉色有異,他開始點名了。

“處座,”唐偉波起身立正:“我在想,日軍能夠那麼快找到國軍的防禦弱點,一定是得到了相關的情報。”

“你認為哪裏出了問題?”戴笠問。

唐偉波偷眼看了沈晗一下,見對方也在望著他,隻是臉上找不到任何表情。

唐偉波望著戴笠:“處座,我今天就南京戰事查閱過相關的資料,首先進攻國軍薄弱點的,是剛從東北抽調過來的日本關東軍第11師團,該師團的指揮官是日本陸軍學院畢業的三豐鬆茂治中將,在座的應該都知道,日本關東軍總部有一位我們的同行,就是號稱‘日本特工之王’的山口一男大佐。據我所知,這山口一男就是三豐鬆茂治的外甥,……”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望了眾人一眼,見好幾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態來。他當然明白這些人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山口一男和三豐鬆茂治的關係,否則的話,戴處長早就要他們回家吃老米了。

戴笠不動聲色地望著唐偉波:“據我所知,上個星期山口一男還在德國活動,南京會戰計劃會從德國泄漏嗎?”

已經有幾個人偷聲笑出來。

據以前的情報上看,山口一男確實在德國,但姚立星寄來的密信中,明確地說出了山口一男的去向,也就是說,山口一男目前是在中國。難道姚立星拚死送出來的情報會有假?唐偉波將手伸入口袋,幾次想拿出那封信,見戴笠瞪著他,情知有異,因而最終沒有拿出來,他倒不是擔心戴笠追究信件的來源,而是害怕信中的秘密泄露,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在眾人的不屑之中,他向戴笠敬了一個禮,坐了下來。

戴笠的眼中,閃過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讚許。

坐在唐偉波上首的軍統南京聯絡處主任朱子宇突然說話了:“唐科長,在南京的時候,你也沒有少跟日本人打交道吧?”

唐偉波笑了笑:“是的,朱主任,和日本人確實不好打交道。”

朱子宇站起來,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南京會戰計劃,是委座交給唐生智將軍全權處理的,南京會戰計劃泄密,那是城防司令部的事情,日本人從城防司令部偷出情報,關我們的人什麼事?”

唐偉波皺了一下眉頭,事實上,朱子宇說得不錯,如果南京會戰計劃泄密,確實是城防司令部的事,但是身為南京聯絡處主任,在對抗日本間諜的問題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半個月前,朱子宇的手下和潛入南京的日本特務進行了一場交鋒,結果損失慘重,他本人也差點成了槍下之鬼,後來見勢不妙,跟著大家逃到重慶來了。

戴笠用手勢示意朱子宇坐下,緩緩說道:“如今各位也知道,形勢很嚴峻!我希望你們不要有負黨國的栽培和總裁的重托!”說完,他起身向外走去。

侍從官揮了一下手:“諸位,今天的會暫時開到這裏,稍後處座會針對各位的工作進行安排。”他轉向唐偉波,“唐科長,請跟我來!”

唐偉波跟隨侍從官轉過幾道回廊,來到一處偏僻的小跨院,這小跨院是仿著江南水鄉的格式建造的,樓台水榭,雕欄粉砌,顯得別有一番景致。此隆冬時節,花圃中的菊花開得正豔,但在料峭的寒風中,反倒平添了幾分蕭瑟感。

唐偉波無心觀賞風景,在這種時候,戴笠單獨召見他,莫不是為了那封信的事情?

轉了一個彎,見戴笠背著手站在水榭前,他緊走幾步上前,輕聲叫了一聲:“處座!”

“唔!你來了,坐!”戴笠麵無表情地要唐偉波在石桌前坐下。

唐偉波不敢坐,在戴笠麵前,沒有人敢造次,方才朱子宇在開會的時候那麼說話,是仗著他的特殊身份。

誰都知道,戴笠和胡宗南的私交關係相當不錯,而朱子宇,則是胡宗南的親外甥,憑這點關係,朱子宇才能在進入軍統後連連升官。在短短兩年內,從一個低級特務做到權傾一方的上校級主任。

戴笠背對著唐偉波,望著遠處,緩緩說道:“我知道你目前的工作也遇到不少困難,畢竟日本人不是吃幹飯的,我以前在上海的時候,也見識過日本人的厲害,這些都不怪你……”他點燃一支煙:“依形勢看,南京隻怕保不住了,這將是黨國的奇恥大辱,我想派你去南京,一來調查泄密的事,二來嘛,組織你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要不計一切後果,讓日本人知道,南京可不是那麼好占領的,”他轉過身,望著唐偉波,“你的任務很重,將來國軍收複失地,恐怕還得倚仗你呀!”

戴笠把最後那個字音拖得很長,意味深長地望著唐偉波。

唐偉波一個立正:“請處座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不成功則成仁。”

戴笠點了點頭:“我不要你成仁,要你成功,明白嗎?”

唐偉波大聲回答:“是!處長!”

“必要的時候,還是要為黨國做出犧牲的,”戴笠換一種口吻:“聽說你和日本人做過幾次生意?”

“處座,我……”唐偉波的額頭立即溢出冷汗,雖說隻是正常的生意來往,但是難保有人會借事生非,背後告上一狀。

戴笠最恨日本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況唐偉波的特殊身份?他不敢往下想了。

“很好,很好!”戴笠說。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唐偉波愣了一下,不安地朝槍響的方向瞟了一眼,也許下一顆子彈,將射向他的腦袋。

軍統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戴笠處決犯錯的人,是從來不含糊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兵法上是這麼說的,要想贏就必須充分了解他們,你做得對。去了南京,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可以去萬國藥行找一個叫易順金的人,他會幫你的。朱子宇手下的人,能聯係就聯係,不能聯係的話就算了!”

唐偉波鬆了一口氣,剛才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明白了,處座。”

“聽說這幾天,你在調查一個交際花?”戴笠坐了下來,似不經意的問。

唐偉波一驚,他隻不過對那個穿梭於各大夜總會極力巴結權貴的女人,剛剛開始展開調查。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軍統老大。他把手伸進了衣兜,正要拿出那封信,卻聽戴笠繼續說:“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了,我另外派人去查。”

他指著石桌上的一封信:“這是我三年前收到的一封密報,或許對你有些幫助。”

唐偉波遲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那封信,放入口袋,他見戴笠揮了揮手,便又敬了一個禮,轉身離開。走出小跨院,一陣風吹來,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才清醒過來,自己的背上全被汗浸濕了。

迎麵走來一個身材婀娜的女機要秘書,在經過他身邊時,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拿出那封密報,剛一打開,就覺得眼前一陣發花,怎麼會這樣?

密報上是一些看上去亂七八糟的數字符號,但唐偉波一看就明白:清宮珍寶於沈陽城外黑棒子溝中遭劫,但下落不明。

下麵落款的代號是黑狐狸。

唐偉波當然沒有去過黑棒子溝,那時他在天津,得知登上皇帝之位的溥儀要把一批從紫禁城中帶出來的財寶,運到關外去充作軍費,進而補充偽滿軍隊的勢力。

那批財寶到底值多少錢,沒有人知道,但軍統內部已經下了死命令,若那批財寶被偷運到偽滿州國的話,北平、天津、奉天三地的軍統特務,全部都要送軍法處嚴辦。唐偉波也得到消息說,溥儀的“國防大臣”與蘇聯簽定了秘密協議,用一箱珠寶換取裝備兩個軍的武器彈藥。

北平、天津、奉天的軍統特務算是豁出去了,四處打聽那批財寶的情況,可是溥儀也不是省油的燈,在日本人的幫助下,明著運送財寶的路線就有十幾條,暗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透。唐偉波曾經親自帶隊行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把東西搶到手,可打開箱子一看,裏麵裝的全是石頭。

軍統特務的所有行動都功虧一簣,但據後來的情報說,溥儀的那批珍寶失落在了關外,至於是什麼人幹的,在哪裏劫走的,他們不得而知。那批珍寶並沒有運到偽滿州國去,軍統也就不追究大家的失職,但是這幾年來,據說還有不少勢力在尋找那批珍寶的下落。

黑狐狸是誰,他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情報的?

唐偉波額頭的冷汗再一次溢出,在戴笠的手下工作這麼多年,今日才真正領教到了對方的可怕之處。他幾次想從口袋中拿出信的動作,想必已被戴笠看在眼裏,之所以幾次製止他,肯定是另有原因的。

也許這件事,戴笠早已知道,所以幹脆派他去南京。

唐偉波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他看到小院的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副官,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忙正了正衣領,也不看那人,快步離開了翠峰別苑。

×××××××××××××××××××××××××××××××××××

唐偉波剛進自家的院門,就見女傭人梅姨從屋子裏出來。

“吳先生,回來了,有位先生已經等你多時了。”梅姨是聽到門外有車響,才開門出來的。

“唔,知道了。”唐偉波推門進屋,見沈晗坐在客廳的沙發喝茶。

一見唐偉波進來,沈晗忙起身,幾步走到唐偉波麵前,拉住他的手,哭喪著臉說道:“老兄,看在你我同窗多年的情分上,你可得幫幫我呀!”

“幫你?怎麼回事?”唐偉波疑惑地問。在軍統局內,沈晗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並且深得戴笠的器重,誰敢動他?

兩人進了書房,關上門,分頭在沙發上坐下。

沈晗說道:“老兄,盡管此前在工作上,你我也有鬧得不愉快的時候,可那是工作,都是手底下人攪和的,沒有辦法的事,不影響我們的同窗之誼,你說是吧?”

唐偉波點了點頭,從對方的神色上,他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

“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在意過去的芥蒂的。”沈晗勉強笑了一下,低聲說:“你知道盧國軒嗎?”

“就是天津聯絡處的主任?”唐偉波說:“淞滬會戰的時候,他不是還提供了不少日軍方麵的情報嗎?他怎麼了?”

“他剛剛被處長――”沈晗做了一個槍斃的手勢。

唐偉波想起了他在小跨院中聽到的那一聲槍響。

“他的死和你有什麼關係?”唐偉波問。

“偉波兄,你應該收到我寄給你的信了吧?他是今天從武漢坐飛機到重慶的。”

“他不在天津,跑到武漢去做什麼?”

“誰知道?”沈晗訕笑了一下:“你知道開會的時候,處座指的那個人是誰嗎?”

“姚立星!”

沈晗點了點頭:“好幾年了,我們這兩個老同學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沒有辦法和他取得聯係。今天,盧國軒突然找到我,要我把這封信轉給你。”

唐偉波突然想起,他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封皮上的郵戳,信是直接投入他門口的郵筒裏的。

“既然是給我的信,為什麼會落入他的手裏?他完全可以直接交給我的,為什麼要你轉呢?”唐偉波問。

沈晗苦笑:“這我就不知道了,現在他人已經死了,去哪裏問?我擔心的是處座下一個要槍斃的人是我!”

唐偉波問:“你知道盧國軒為什麼被槍斃嗎?”

沈晗神色突然變得神秘起來:“你知道武漢汪先生的事嗎?”(作者注:汪精衛想在武漢另立中央的事情)

有關武漢的事情,唐偉波也知道不少,但是他仍搖了搖頭:“什麼事情?”

沈晗並不往下說,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指了指唐偉波手上的信:“我懷疑盧國軒的死和這封信有關,姚立星不惜暴露身份送出來的,絕不是一般的情報。”

“你想看?”唐偉波將信放在茶幾上,示意沈晗可以打開看。

沈晗望了望那封信,並沒有想打開的意思,狡詰地笑了一下:“能否告訴小弟,處座叫你去是不是問這封信的事情?”

唐偉波欠了一下身體,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沈晗為什麼不直接看那封信,而想知道他進小跨院後的事情?盧國軒到底由於什麼原因被槍斃?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真想知道?”唐偉波似乎並不在意。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也無所謂,也許我的這條命,就在老同學的一念之間了。”沈晗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唐偉波笑著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關於那個交際花的事情,處座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我在調查那個從上海來的交際花,他要我停止調查。”

“為什麼?”

“據說CC派的人已經盯上她了。”唐偉波說:“現在人手很緊,我們沒有必要浪費。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我說老同學,都好幾年沒有聚過了,我要梅姨去做幾個菜,我們倆好好喝一杯!”

“不了,今天太晚了,而且我還有事!”沈晗起身:“改日吧!”

唐偉波也起身:“你何時回北平?”

沈晗回答道:“如果處座留我這條命的話,我想用不了多久。你有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隻想沈兄看在老同學的麵子上,北平那邊的生意,還請沈兄多多照應才是啊!”唐偉波的這句話,盡管是場麵上的客套話,但他相信沈晗一定能聽明白其中的含義。

在沈晗離開後,唐偉波點燃火柴,將那兩封信化成灰燼。在燃燒的過程中,他似乎聞到了一絲怪怪的味道。此時,他並不知道,日後若不是這股味道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險些讓他鑄下大錯。

第二天,唐偉波隻身登上了重慶至上海的客輪。臨行前,他得知日軍的先頭部隊已逼近南京城,南京危在旦夕。他隻知此行極為凶險,卻不知正一步步踏入別人精心為他設下的圈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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