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之後一段日子，我爸媽變得很老實。

他們不再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氣使喚我，罵聲和抱怨也消失了。

我媽每天會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我桌上，甚至主動幫我洗晾衣服。

這種待遇，我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享受到。

家裏的氣氛是一種小心翼翼的、帶著距離的平靜。

我甚至恍惚覺得，或許這就是別人家正常的父母之愛。

這種脆弱的平靜，在我弟放假回家的當天，就被砸得粉碎。

我弟拖著行李箱進門，把包往沙發一扔，第一件事就是徑直衝進我房間，熟門熟路地開始翻我抽屜和枕頭底下。

我媽跟在他後麵，臉色發白，聲音發抖：“小傑，別動你姐的錢！不能拿！”

我弟頭都不回，不耐煩地甩開她：“以前不是你跟我說的嗎？沒錢了就找姐姐要，姐姐的錢就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錢，憑什麼不能拿！”

“啪！”

一聲脆響。

我媽竟揚手，結結實實給了他一耳光。

我弟愣住了，捂著臉，眼睛瞬間紅了。他惡狠狠地瞪著我媽，猛地把她推開，衝回自己房間，“砰”地一聲把門摔上，整個下午都沒出來。

我下班回家，剛推開門。

我弟立刻從房間裏衝出來，堵在我麵前，伸出手，語氣理所當然：“姐，沒錢了，給幾百塊花花。”

我早就習慣了。

反正這個月我爸媽都沒要我的錢，手頭寬裕，給他幾百塊打發清淨也行。

我沒說什麼，從包裏拿出皮夾，抽出幾張百元鈔票遞過去。

他眼睛一亮，伸手就來接。

“不能拿！”我媽尖叫著從廚房衝出來，速度驚人，一巴掌狠狠拍在我弟的手腕上，鈔票散落一地。

“操！”我弟徹底炸了，積壓的怒火全爆發出來，一把揪住我媽的頭發，“你他媽有病啊！老不死的！敢打我！”

他把我媽按在地上，拳頭和腳沒頭沒腦地往下落。我媽哀嚎著，根本無力反抗。

“夠了！”我上前用力把他們拉開。

我弟喘著粗氣站起來，臉上是解氣的猙獰。

我媽蜷縮在地上，頭發淩亂，臉上帶著傷，爬都爬不起來。

我弟啐了一口，彎腰得意地去撿那幾張散落的鈔票。

他把錢捏在手裏，覺得不夠，又轉向我，理直氣壯地想再訛一點：“就這麼點？再給……”

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對上了我的臉。

一瞬間，他臉上的囂張和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恐懼。

他身體僵硬，瞳孔放大到極致。

下一秒，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裏攥著的鈔票全部扔了出去，仿佛那不是錢，而是燒紅的炭火。

“姐……姐！我錯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拿你的錢了！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吧！”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腦袋磕在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帶著哭腔拚命求饒。

我看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弟弟，又看看蜷縮在地、爬不起來的母親。

屋裏隻剩下我弟磕頭和哭求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受夠了。

我把錢用力拍在客廳茶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媽嚇得同時一哆嗦，我弟縮在沙發角落，頭埋得更低。

“說！到底怎麼回事！”我的耐心耗盡了，聲音帶著壓不住的火氣，“一個兩個，給錢不要，還怕成這副鬼樣子！我身上有瘟疫嗎？”

他們兩個互相看看，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沒有一個敢開口。

“不說？”我拿起那遝錢，強行往我媽手裏塞，“不說就都給你們！拿去！現在就拿去花！”

我媽的手冰的要死，碰到錢的瞬間劇烈發抖，尖叫著把手甩到背後，仿佛那不是錢，而是燙手的山芋。“不要！招娣我們錯了！求你收回去！收回去！”她帶著哭腔哀求。

我弟也拚命往後縮，恨不得嵌進牆縫裏。

“你們必須給我說，不然誰都別走！”

我媽終於崩潰了，跪在地上向我磕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