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務教研室主任被警察帶走,阮克剛滿腹狐疑。這小子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了?會不會在學校工作中胡作非為?市一中多事之秋,段力維再別給學校捅漏子!
快下班了,阮克剛頭昏腦脹準備回家,市教育局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阮校長,程局安排的飯你別忘了。”阮克剛這才想起程元複上午說過吃飯的事情,他真忘了。
“程局長,吃飯免了吧。學校的事情很麻煩,我心裏亂糟糟。剛才段力維被警察帶走,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阮克剛趕忙給程元複打電話,想把飯局推掉。
“段力維被警察帶走了?有這事兒?”程元複同樣吃驚。
“這還有假?我們正開會商量奧賽班的事,警察從學校會議室直接帶走的,說有案子牽涉到他。”
“警察沒說什麼案子?”
“沒說。我看今天不吃飯了吧。”
“咋能不吃呢,人家都準備好了。你趕緊帶人來,別等他們下班走了,你再一個一個去找。”
“你的意思這頓飯非吃不可?”
“當然。‘每臨大事有靜氣’,老阮!段力維嘛,我估計是個人的事,那小子腦瓜子活,誰知道他幹什麼壞事了?咱先不管他,吃了這頓飯再說。我估計沒啥大事。”
“但願吧。”
飯局是建築商劉庚旺安排的。
錦繡樓是祁北市迄今為止最高檔的、集餐飲娛樂洗浴住宿為一體的綜合性大酒店,剛開張沒幾天。酒店大堂的廣闊、內部裝修的豪華、服務小姐的養眼和訓練有素,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劉庚旺在大堂等候,親自將客人一一帶到預訂的包廂。
程元複孤身一人赴宴,單位的車子送到酒店門口,他打發司機走了。阮克剛帶著副校長沈德良、校辦室主任水立鴻和學生處主任匡小峰。方知行對此類餐飲活動不感興趣,一般不參與,段力維突然被警察拘提,自然來不了。人不是很多,包廂卻很大。帶轉盤的餐台能容納16人就餐,靠窗一帶擺著豪華的沙發、茶幾,餐台不遠處還設有全自動麻將桌,電視、卡拉OK等一應俱全。
“庚旺,你請了多少人啊,搞這麼大包廂?”程元複在主賓位落座後問。
“嗬嗬,就這些了,誰讓局長大人不多帶隨員呢?帶幾個美女也行啊。阮校長也是,您手下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多的是,怎麼隻帶水主任一個女的,也不怕我們視覺疲勞?啊呸,說錯話了,我可不敢說水主任不漂亮啊!”劉庚旺開玩笑說,他和市一中領導吃飯不是頭一次。
“我本來不漂亮嘛。我知道男人都喜歡漂亮女人,尤其喜歡年輕的……”水立鴻接過劉庚旺的話頭說。她經常陪領導參加餐飲活動,態度隨和,開得起玩笑,葷的素的都能對付,很容易成為男人的開心果。水立鴻長相其實不差,皮膚白晰細膩,豐乳肥臀,還有扭動靈活的水蛇腰。
“不年輕也罷,關鍵要有韻致,要有女人味兒。”程元複也不回避談論女人。
“局長高見,局長高見。”學生處主任匡小峰趁機恭維教育局長。
劉庚旺說:“程局長,阮校長,未經領導同意,我自作主張把菜點了。咱弄得檔次高點兒,要不然我問程局點啥菜,他老說‘酸辣土豆絲’,純粹讓我沒麵子。這會兒請示一下兩位領導,喝什麼酒?茅台,五糧液,還是洋酒?”
“不要那麼奢侈。劉庚旺你盡管是老板,也不應該在我們窮公務員、窮教書的麵前故意顯擺吧?喝點兒本地的酒就行了,要麼幹脆喝紅酒,不上白酒。”程元複搶先表態。
“那不行。局長您問問在場唯一的女士,看水主任喝不喝葡萄酒?她肯定嫌葡萄酒沒勁。”
“我不嫌,喝飲料才好呢。”水立鴻“嗤嗤嗤”笑。
“啊呀,水主任和我不默契。”劉庚旺朝水立鴻做個鬼臉,“尊敬的各位領導,錦繡樓新開張,咱第一次消費不上檔次,下次再來服務員不給笑臉了。小姐,你說是不是?”劉庚旺故意逗服務小姐。
“哪能呢?我們一定微笑服務,保您滿意。”小姐麵帶微笑說。
“看看,這姑娘笑得有多假,太職業了,不是發自內心。局長,校長,酒我做主了,上52°五糧液。”
“這個劉庚旺!我知道征求意見是走過程,最終還得聽你的嘛。”程元複自嘲地笑了。
“我喝紅酒。劉老板憐香惜玉行不行?”水立鴻說。
“你休想!水主任的酒量我清楚。沈校長要申請別的品種可以考慮,畢竟年齡大,其他人統統五糧液,沒有例外。”
“我也隨大家,喝白酒吧。”沈德良表態說。
服務小姐很利索地把每個人麵前的酒杯斟滿,眾人開吃。
菜很好。空運來的活海鮮價格不菲,其他菜肴一律色香味俱全。大酒店大廚師,水平一流。酒當然也好,純正的五浪液,一開瓶酒香四溢,饞酒的人立即口生津液,興奮異常。
“劉庚旺,還是當老板好啊,想吃啥菜點啥菜,想喝啥酒開啥酒。哪兒象我們,為公家的事非要請客,卻處處受限製,菜肴有規定的費用標準,白酒隻能喝本地產的,香煙必須是‘隴州’牌,檔次根本上不去。要是來個尊貴的客人,很丟麵子的喲。”程元複發感慨說。
“哪裏哪裏,我哪兒敢跟領導比?”劉庚旺說,“程局,您故意哭窮,表示領導清廉?雖說有規定標準,發票上變通一下就行。這點兒事情辦不好,局長您肯定把辦公室主任撤了,阮校長也一樣。水主任,你說對不對?”
水立鴻笑笑,不置可否。
“得啦,都給我裝。咱這麼說吧,我請客花自己的血汗錢,心疼啊!哪兒象各位領導花公家銀子,大筆一揮,簽個字,甚至字都不用簽,嘴一抹走人。人民公仆才瀟灑呢。”劉庚旺撇撇嘴說。
“劉庚旺你真心疼?我們不吃了,給你省點兒錢成不成?”程元複反過來將劉庚旺的軍。
“哪兒能呢?說心疼,還是讓領導吃了喝了好。我劉庚旺咋掙錢的?掙的都是共產黨的銀子,要沒有領導關照,我能掙來錢嗎?這叫‘致富感謝鄧小平,幸福不忘共產黨’,何況我今天有求於各位領導呢。”
吃了一陣兒,客人的肚子有了鋪墊,劉庚旺開始敬酒。他向服務小姐要來一個盤子,裏麵放置六個白瓷小酒盅,一一斟滿酒,先端到程元複麵前:“局長,我先敬一圈吧。酒盅很小,每人六杯吧,六六大順。您說呢?”
“每人六杯?你倒是不客氣。你先把這一盤子幹掉,然後怎麼敬隨你。怎麼樣?”程元複覺得六杯酒偏多,先將對方一軍。他知道劉庚旺最近腸胃不適,喝六個酒估計夠嗆,這樣他就能取得酒桌上的主動權。
“好。領導在上我在下,您說幾下就幾下。”劉庚旺說罷將六杯酒倒進一隻玻璃高腳杯,仰起頭一飲而盡,並且將杯子翻轉過來給大家演示,表示他喝得一滴不漏。然後又讓服務小姐將所有小酒盅斟滿,雙手捧到程元複麵前:“領導,請!”
“劉庚旺,你狗東西,前兩天在一起還說不能喝酒,胃潰瘍還是胃出血呢,今天突然又行了?好好好,既然我說過怎麼敬酒隨你,我幹了。”程元複一口氣將六個白瓷酒盅喝幹,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不成了,喝酒真是一種負擔。”
劉庚旺依次給阮克剛、沈德良、水立鴻和匡小峰敬酒。輪到水立鴻,她不願用小酒盅喝,讓劉庚旺用高腳杯斟相同量的五糧液。劉庚旺正要滿足她的要求,程元複出麵製止:“不行,這樣不利於掌握統一標準。水立鴻你怕什麼?我們幾個人沒有傳染病,你為啥不願用我們喝過的酒盅?幹嘛那麼另類?你用小酒盅喝過,後麵匡小峰喝起來更香嘛。”水立鴻朝局長蹙了蹙鼻子,隻好拿小酒盅飲過。
劉庚旺敬過一圈之後,水立鴻說“前麵有車後麵有轍”,也每人敬了一盤,沈德良和匡小峰亦照此辦理。阮克剛站起來和大家共同碰了一杯,說他近日疲勞,不勝酒力。最後輪到程元複,他說:“我就不敬酒了,跟大家劃拳喝。”他的拳技高超,需要表演一番,結果酒大都給別人喝了,自己喝得很少,而且顯得很紳士。
很快都有了醉意。男人們喝到半醉更具進攻性,現場唯一的女性很容易成為他們出擊的目標,好幾個男人都表示要和水立鴻“愛酒”,爭搶著邀約她碰杯,好在水立鴻酒量不差,還能招架得住。
程元複說:“水立鴻,我和你劃‘十三太保’如何?”
“阮校長,沈校長,你們管不管我的死活?程局要我的命呢!”水立鴻朝她的直接上司求救。
“這樣吧,我給你通融一下,立鴻和程局長來‘軟十三’,兩個人加起來喝十三杯酒。拳上你要努力,甭照顧局長麵子,這樣你喝不了多少酒。”阮克剛圓場說。
“不行不行,來‘硬’的,我還沒疲軟呢。”程元複堅持“硬十三”,意味著輸拳的人必須喝掉13杯酒。他的話裏“軟”呀“硬”呀的,似乎另有含義。
“硬十三”, “硬十三”。別的人都起哄。男人願意欣賞女人劃拳,美女劃拳別有風味。想方設法讓女人喝得出狀況何嘗不是男人的一種樂趣?
水立鴻喝得難以招架。女人舌頭發硬,思維還算清晰:“我算服了、服了你們男人啦!以程元複局長為首的一幫男人,不懂、不懂得憐香惜玉,明槍暗箭都來對付我一個小女子。你們,不夠意思……本來嘛,領導都、都在,我是辦公室主任,不應、不應該臨陣脫逃。可是,但是,可但是,你們一群男人對付我一個女、女人,我抗議,我不幹啦!我、我提一個合理化建議,劉、劉老板你要善於領會領導的意圖。領導們喝點兒酒最、最需要什麼?我一個良家婦女怎麼能滿足他們的需要?告訴你,我要提前退席,給、給領導創造條件。我先走一步,劉庚旺,劉老板,你把領導安排好,必須給他們找幾個陪酒的來。明、明白不?性別,女,括號,年輕,漂亮。別看我這個辦、辦公室主任是女的,我懂得揣摩領導心思。你劉庚旺不是要讓領導給你辦事嗎?你要識時務,要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之所急……你懂不懂呀劉庚旺?”
水立鴻瘋瘋傻傻說了一席話,穿好衣服要走。
“立鴻,你再堅持一會兒,等局長喝得盡興,大家一起走。我也招架不住了。”阮克剛挽留水立鴻。
“校長,您是不明白還是故意裝、裝糊塗?僅僅喝酒,局長能盡興嗎?你們這些男人能、能盡興嗎?我不是不堅守崗位,而是,而是給領導同誌創造條件……”
“水立鴻喝醉了,胡說八道。”阮克剛自我解嘲說。
劉庚旺送水立鴻到樓下,攔一輛出租先付了車錢,對司機說“美女交給你了,必須給安全送到家。我記住你的車號了”。水立鴻說:“我又沒醉。”
回到樓上,劉庚旺把匡小峰叫到包廂外麵,給他塞了一遝子百元大鈔,說:“咱倆陪局長、校長打會兒牌,你放心輸給他們,不夠輸我再給。”進了包廂,劉庚旺提出建議:“酒喝好了,玩一會兒牌吧。打麻將多出一個人來,‘紮金花’怎麼樣?”
程元複說:“在座的沒有外人,劉庚旺,先說說你的事情吧。”
劉庚旺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說:“其實也沒啥大事,我兒子編到奧賽班了,害怕再給弄出來,想請各位領導關照關照。阮校長,這事就拜托您了。”
“這事不好辦。程局長和我當著家長的麵公開表態要重新選拔,除非你兒子考試成績好。”阮克剛冷著臉說。
“我說句話吧。克剛,劉庚旺兒子肯定參加選拔考試,隻是你們關照著點兒,讓孩子考個好分數,大家就不用作難了。”程元複說。
“老程,你的話我聽不明白。”
“你們幾個先回避,我單獨和阮校長說。”程元複朝其他人揮揮手,他們就都“上廁所”了。
程元複說:“克剛,要是段力維在,這事情交給他就行,你我不用費神。劉更旺的意思讓他兒子和別的好學生挨著坐,考試抄幾個選擇題、填空題答案,分數不就上來了嘛。他還特意說讓他兒子和叫楊帆的女孩坐鄰桌。這點事兒你們辦起來該沒有難度吧?”
阮克剛臉色依舊不好:“老程,你堂堂大局長,就這麼聽劉庚旺的?學校怎麼能給考試作弊提供方便?這樣做市一中還能有良好的考風學風?”
“這不給朋友幫忙嘛。你別小看劉庚旺,這小子馬力大著呢。你看他戴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做事情很夠朋友。他給學校幹工程不是一天兩天,和大家都熟,包括義仁副市長也很買他的賬。這點小事不給辦說不過去,他想這種辦法,是給我們減小難度嘛。你說呢?”
“我還說啥呢?你局長大人說話了。這種事段力維最會操作,可惜他被公安局弄走了,誰知道這小子會出多大的事兒。”提起段力維阮克剛又皺了眉。
“克剛你別說,我也擔心這小子呢。是個聰明人,特別能領會領導意圖,本來想好好培養,將來重用他呢。劉庚旺兒子的事你甭給方知行說,他這人死腦筋不開竅,你給安排考試的工作人員交代一下就行。我先替劉庚旺謝謝你。”
後來“紮金花”,幾個領導手氣不錯,尤其程元複局長。玩了兩、三個小時,阮克剛說:“累了,不玩了吧?”程元複表示讚同。劉庚旺提出再安排別的活動,阮克剛說:“程局長你們要去就去,我這兩天沒心情。”程元複說:“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