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的一周,地鐵內仍舊擠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人與人之間的都像照片似的縮著,各種埋怨與嫌棄都甩在彼此臉上,卻也隻能暗自忍受。
出了地鐵,外麵的空氣格外的好。深深地呼一口氣,催眠自己,要心如死水。
可是,世事總是這般,當你不想遇見什麼時,就能看見什麼。我到了電梯口,老遠就看見了林總,他身邊還站著白琳娜,兩人似乎在談論什麼,白琳娜不時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又退後了幾步,躲入人群,看著他們倆先進入電梯,木然等待下一部。
當初我也是這樣遇見林章,後來瘋狂到偷偷記錄他到公司的時間,測平均值,故意裝成偶然的相遇。
老天一定很睥睨我這類人,當我特意做一件事時,從未成功過。如今過去了那麼久,沒有刻意,沒有約定,終於再次遇見,他身邊已經有了一位熱情大膽的女孩。
周一例會,林總照例參加。負著手,如同一位老師,在教室踱了一圈又一圈。我怕他以為我又打瞌睡,全程端正坐姿,認真記錄,筆記本上除了領導交代的事情,絕對沒有什麼與工作無關的事項。畢竟有韓曉曉這個前車之鑒,誰也不敢在這種人麵前犯錯。
會議結束,大家收拾筆記都走了出去,我跟在最後麵,聽見好學的白同學正在向林老師請教問題,我暗暗地瞥了她一眼,突然發現那一雙眼睛正凝視著我,幽深清亮,似有暗流湧動,我慌然低頭,快步離去。
回到座位,仍止不住內心激起的層層漣漪……似乎好久沒有見到他的眼睛了。
雖然在同一層樓,可是如果不刻意,隻能感覺到他一陣風似的身影,眼神碰撞的概率本來就小,我又盡量避開所有與他偶遇的可能。
不可否認,我很想念他。雖然我不會去主動接觸他的目光,但仍然會不由自主地尋找他的身影。今日再次撞見,哪怕隻是一眼,依然能讓我心神慌亂,堡壘崩塌,心中那絲絕望好像又重新點燃。
大廳前方傳來一聲低笑,雖然笑聲故意壓製,卻又有種張揚的意味。不用抬頭,也能知道白琳娜與林總從會議室走了出來。
我視而不見,整理好標書,設置好文件打印碼,走向打印機守護資料。
男人無論多大年紀,是否婚配,隻要有權有勢,都有別有用心的女子主動接近。
其實大多時候都是林總聽,白小姐興奮地說。雖然她張揚,功利,浮躁,可是至少人家有勇氣,有個性,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不畏懼別人的目光。
我還不如人家呢!
“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回頭,嚴冬筠已經站到了我麵前。我禮貌地問:“你出差回來了?”
他眼睛明顯閃過一絲欣喜,“昨天夜裏才到的,睡了一上午,現在才來上班。”
我點點頭。
“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忽然想到半夜那條短信,是不是哪位女同事看見他幫我撐傘,就此誤會了呢?我立即搖頭:“沒有,你去忙吧!”
“現在手裏沒方案,正閑著呢!”說完便拿過旁邊打印好的文件開始幫忙打孔。
看著他已經自顧忙碌,我也不想表現得太過生疏,道了‘謝謝’,又繼續裝訂。
他打孔,我裝訂,倒也配合得不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一直忙到下午,桌麵文件堆積如山,我把裝訂好的標書搬回座位,剛剛轉身,就撞上了迎麵走來的人。
沒有任何高檔香水的氣味,可我依然能感覺出自己撞到了什麼人。他從不刻意修飾外在,每日都是西裝革履,刻板正式,除了保持整潔外,沒有香水,沒有飾品,就連手表也是偶爾在手腕,偶爾不知所終。可是他的氣息還是能把我瞬間喚醒,明明隻有兩次親密地貼近過他。但是這樣的人,除了放下,還能怎樣呢!我護住資料,低眉道歉:“對不起。”
他似乎盯了我幾秒,還是抬腳離開了。
我平靜地把標書放回座位,又繼續守著打印機,等著最後幾份資料。
“你很怕林總?”嚴冬筠收起一疊資料,“為什麼你隻要看到他就低下頭?”
“你觀察我?”我瞪著他,“幹嘛?”
他臉卻紅了,“沒有沒有,你別多心。”
“怎麼不多心?深更半夜還有人發信息問我:嚴冬筠是你男朋友?你是不是傷了哪位女同事的心了?我可不當這冤大頭。”
“怎麼可能?”他一臉吃驚。
“怎麼不可能!”看來他真的一無所知,這小子剛來運氣就這麼好!“恭喜你哦!趕緊人家小姑娘找出來,我們等著吃糖。”
“不可能,不可能。”他連連搖頭,好像生怕我誤會,“女同事我隻認識你。”
“白琳娜還有小孟你不認識?”我抱起最後幾份資料走回座位。不能再這樣聊下去了,怎麼聽都好像是我吃醋了一樣。
他還跟著我解釋,“易安……”
真幸運,我剛坐下立即就來了一個救星——白琳娜,她笑意盎然地躇足我麵前,我知道她要幹嘛,笑眯眯地對她說:“稍等一下,馬上就好。”抽出一冊標書遞過去,“這是廖經理審核過的最終定案。”
“好咧!”她剛走兩步又回頭,“就這一個項目?”
我眨眨眼,“今天送一份,明天送一份,後天送一份。”
她豁然明朗,翹起大拇指,“老司機。”
看,人都是這樣,麵對自己不喜歡的人,依然能與她談笑風生,這不是大方,是虛偽!
在這裏工作一年多,我變化太大,太快,為了適應這裏,適應這個社會,我已經不再認識自己。
我不信白琳娜是因為喜歡林總才接近他,她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野心。也許是想讓林總發現她的價值,她的才能,可是公司有能力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在熬資曆,等機會。
女人想利用自己的優勢實現自己的目標,從古至今多少例子。我們看不慣,我們不屑於,可不代表每個人都想法如此。不過是你情我願,等價交換而已。
雖然我與白琳娜隻是表麵友情,但跟韓曉曉卻熟絡起來。這段時間隻要她有空就會找我去紅豆酒吧小酌兩杯。
微信又收到她邀我去鬼混的消息:易美人,我在紅豆等你哦!今晚不醉不歸!
我苦笑著搖搖頭,收拾好東西,準時下班,準時赴約。
兩個女生隻是在吧台聊聊天,喝喝小酒,聽一聽她被迫相親遭遇的奇葩事,當然,大都是她奇葩。
上次她家人給她介紹了一個30歲左右的成功男士,曉曉故作聽話地去了,那男的見她這麼小就問:你這麼年輕就來相親?
她矜持地點了點頭。
對方又問:那你相過幾次親了?
她答:幾次不記得了,我18歲就開始相親了。
對方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到她臉上,錢都沒付,落荒而逃。
事後曉曉還特無辜,特委屈,對著責怪她的媽媽說:我沒有說錯啊,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她媽也被氣得差點撞牆。
到了酒吧,二樓站著一位依附護欄,雙手高舉,朝我誇張搖擺的女生,不用仔細辨認,準是她。搞得酒吧的人的目光瞬間都聚集到我臉上。
我扶額,連她媽都拿她沒辦法,我能怎麼辦?
坐上吧台,看看她這越剪越短的頭發,“原先這飄逸的長發剪成齊肩,現在又剪到齊耳,你這是要和你母親抗爭到底啊!”
“那是。”她指了指身上牛仔短褲和白T恤。“她越是讓我做淑女,我越要當小子。”
“小朋友,你已經過了叛逆期了。”
“那又如何,反正她一直把我當小孩管。”
我搖搖頭,“不是她把你當小孩,肯定是你的行為,語言突顯出你還像個孩子。”
她又續滿了酒,平靜地注視著酒杯,可是平靜中卻透露出一股淒哀。淒淒哀哀地開口:“你不了解她,她掌控欲非常強,不允許任何人反駁她,無論什麼事情,她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所以我爸總是找借口在外麵也不肯回家。她老的抓不住,自然就要來抓小的。”
我有些呆怔,沒想到除了她男友,她竟然還有這麼多心事?原來富二代也不見得很快樂啊……
“哎!算了,不說這些,跟你講我昨天相親又遇到的奇葩事。”她清麗的聲音再次揚起:“昨天遇的人真是一朵奇葩,那男的一過來就跟我講古典音樂,從貝多芬到莫紮特,從門德爾鬆再到李斯特,誇誇其談了兩個小時,不斷地顯示自己是多麼風雅高尚,與眾不同。其實在我心裏他就一個神經病!一上來就跟相親對象講什麼高深文化,國際大師,不是有病是什麼!聽得我都差點睡著。等他反應過來,尷尬地歇了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問我喜歡什麼音樂。我就等著這句話了,立即說我喜歡周傑倫,許嵩……”
“啊!你……”我禁不住狂笑,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想都可以想象對方的表情。”
“是啊!他一臉黑線,不再說話,打算低頭吃東西時,才發現所有的食物都被我吃完了。”
我忍住差點要湧出口腔的酒,她還一本正經地說:“這能怪我嗎?他講了兩個多小時都不知道吃東西,隻能我幫他消滅掉咯!”
……
我們又聊了許久,酒也喝了不少,她已經暈暈乎乎,卻依然興致高昂。我看了眼手機,都已經10:20了,指了指時間,問她:“這個點了還不走?你媽不是規定你11點前必須到家嗎?”
她擺擺手,“今天沒事,我媽去逮我爸了,沒空管我。”
“什麼意思……?”
她卻拉我興奮地衝向舞池……
本來就喝得暈暈沉沉,又在那麼喧囂的地方混到淩晨,不出所料,第二天遲到了!
偏偏今日又沒什麼工作,我撐在座位上不住地打瞌睡,跑了好幾趟洗手間,用冷水洗臉卻沒有絲毫作用。對著鏡子裏混沌困倦的雙眼,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和她鬼混那麼晚了,她是資本家,我卻是貧下中農,要是沒有了工作,可怎麼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