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西藏輪戰
幾天以後,我終於從分隊長的嘴裏證實了我可以去西藏的消息。
“你個小信號燈,好好幹啊!”他拍了下我的腦袋,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我吐了下舌頭,歡快地跑了。
陽光、白雲、球場、戰友,1972年就這樣地來到了。
新年伊始,我們就上路了。
為了迎接我們的戰機,所有機務人員乘運輸機提前出發,那是架蘇式中型運輸機,也是我所坐過的第一架飛機。
孫霆和其它三人要駕機進西藏,其餘的飛行員們和我們一起坐上了運輸機。
開始飛行都很平穩,但是當飛機要過祁連山時,突然發出了一個奇怪聲音。
“怎麼回事?”
當我們幾個機務人員還在互相詢問的時候,那些飛行員們已經開始不安起來。
“為什麼要在這個高度放下起落架?”
“大家鎮靜!”運輸機的空中機械師走出了駕駛艙,“飛機液壓係統出現故障,我們現在要返航,問題不大。”
飛行員們安靜了下來,可我們這些機務人員還是比較緊張,畢竟不常上天,這種事也是第一次遇上。
飛機在快速下降高度,我可以看到綿延的山脈如放電影一般出現在我的麵前。
飛機還能被拉起來嗎?飛機會掉下去嗎?掉下去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辦法也沒有,如果是在地麵,我們會有辦法的,可現在是在天上。
真摔死了我是英雄嗎?也許是吧,最起碼我們是在去前線的路上。
英雄犧牲前好像都是要喊口號什麼的,我是不是也要喊個什麼口號啊?
我看看周圍,好像沒有口號聲響起,這說明還沒有到要喊口號的時間。
也是,電影裏的董存瑞是在炸藥包就要爆炸的時候才喊的。他喊的是什麼?想起來了――“為了新中國前進!”
我也喊這句?不對,我們已經是新中國了。喊“毛主席萬歲!”不會錯,如果有時間再喊一個什麼?最後我終於決定了,如果喊完“毛主席萬歲”後還沒有摔死,就再喊一個“共產黨萬歲!”,如果還有時間呢?
我望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分隊長,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分隊長看了我一眼,淡淡地一笑後問了我一句“走時給家裏寫信了嗎?”
我搖了下頭,我已經半年多沒有想起家人,除了工作之外我隻知道玩了,畢竟才剛剛十七歲,父母不知道我去西藏,我也一直沒有告訴過他們。
飛機最後是安全地落地了,我們沒有成為英雄,那些準備好了的口號也沒能被喊出來。
我們下了飛機,等了二個小時,飛機又要重新起飛了。
在上機前,我的分隊長問站在機翼邊的機械師:“真的沒事了?”
他們好像是認識,那個機械師和分隊長看上去年齡相仿,沒準是同學一類的關係。
“放心吧夥計,要不你自己再檢查一遍。”對方笑道。
這是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了飛行員與機務人員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
飛行員的每一次上天都是要有勇氣的,而這個勇氣又是建立在對戰友們信任的基礎之上,我們這些地勤人員就是他們所信任的戰友。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把生命交給了我們。
我終於徹底地明白了機械師的責任有多大?機械師的責任心有多重要?
飛機再次起飛後,很順利地到達了拉薩機場。
在來西藏之前,各方麵的信息全是告誡我們到了西藏會有高原反應,可是下了飛機並沒有什麼反應,一時間那些準備好了的戒備心理完全放鬆。
拉薩的天是世界上最藍的天,拉薩的空氣也是世界上最純淨的空氣,我們興奮地又是搬東西又是亂跑。
不過一會兒我們就體會到了樂極生悲的道理。
原來那個所謂的高原反應是要滯後一點的,特別是對我們這些飛進高原的人。
天啊,我的腦袋一下子就像是要裂開一樣的疼,我看了一下周圍,發現同伴們全蔫了。
機場的工作人員們很是熱情,那些個氧氣袋好像是變魔術一樣地出現在我們麵前,可能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看我們這些大傻冒的笑話呢。
“缺氧,沒事的,一會就好。”一個人對我說,“一下子不能太興奮,不能耗體力,沒人告訴你們啊?”
他們有些幸災樂禍。
我的反應算是小的,分隊長他們都吐了。
我們抱著氧氣袋吸了一會後就開始工作,初進西藏當然不能耗體力,可我們是軍人,我們的戰鬥機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們要開始做接機的準備工作。
那些幸災樂禍的民航工作人員一下子就對我們產生了崇敬之心,我想他們也可能就在那一刻明白了軍人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