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建在進家門之前先檢查了一遍手機中的短訊和通話記錄,把所有會引起葉青懷疑的訊息全部刪除。
輕輕關上門,躡手躡腳進了臥室,葉青擰亮了床頭燈,半坐起來睡眼惺忪問了一句:“回來了?”
“嗯,吵醒你了。”既然她醒了,沈建不再刻意放輕手腳。把手機隨手放在自己這邊的床頭櫃上,他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他洗了十分鐘,回到臥室時葉青已重新躺下,隻是開著燈為他照明。
他上了床,不出所料手機有被人動過的跡象。葉青是個好太太,無可挑剔,但不知是受了哪部電視劇的影響,半年前開始偷偷摸摸檢查他的手機。
起初,沈建以為她拿自己的手機是為了玩最新的Java遊戲。轉念一想不太對勁,葉青對遊戲毫無興趣,她用的那部諾基亞手機,裏麵的遊戲記錄全都是他創造的。他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雜誌社的女同事已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了。
沈建莫名其妙,納悶了好幾天終於不恥下問。一個和他關係比較鐵平時常互發無聊短訊的女孩把葉青打電話給自己的事情告訴了他。
她氣惱地說:“你老婆很過分誒,像調查戶口一樣盤問我半天。不和你發生點什麼事,我看還真對不住她。”
這是沈建第二段婚姻的首度出軌,非正式的。他和女孩去酒店開房,因為太熟悉反而沒辦法做愛,兩人都忍不住頻頻笑場,當然小部分原因是為了和葉青賭氣這個可笑的上床理由。
女孩躺在他身邊,僅著內衣。她的胸部很豐滿,讓他覺得會撐破那兩片布料的束縛彈跳出來。葉青是A cup,沈建想或許自己潛意識裏喜歡的是大胸脯的女人,所以最近和葉青的性生活完全像是例行公事,他提不起興致。
她側翻過身,手撐著下巴俯視他的眼睛。“這種日子,你還要過下去?”
“嗯。”他望著粉白色的天花板,疲倦地說道:“反正我沒做虧心事……”
“不是這個。”女孩急急打斷了他,“你不覺得這種按部就班的日子,簡直和等死沒有兩樣?”白天她剛交了辭呈,打算去西部。
沈建抬起手摸了摸覆蓋了她半邊肩膀的長發,負離子燙的效果,筆直順滑,看上去和洗發水廣告裏的模特一樣。他的手滑過她年輕的臉龐,“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
他沒有對她說起北回歸線。在北緯二十三點五度穿過的廣州城,他輸掉了愛情輸掉了第一次婚姻,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23.5°以北。
女孩離開這個城市,年輕的好處就是能夠重頭開始,沈建已過了這個歲數,喪失了勇氣。
“我們要個孩子吧。”某一晚,他拒絕使用安全套。
葉青瞟了他一眼,責怪他破壞了約定。結婚前他們約法三章,等葉青拿到MBA學位後再要孩子,她的課程還有一年。
她絮絮叨叨重複他們的計劃,以及自己要兼顧學業事業家庭三方麵所承受的巨大壓力。最後她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沈建從她身上滑了下去,沒有了做愛的興致。
葉青從後麵抱住了他,是一種很用力的抱緊。好像生怕一旦鬆手,他就會遠走高飛似的。沈建明白她想要什麼,但今晚他累得根本不想動。
他拍了拍圈在腰間的手,“再過幾小時要上班了,乖,睡覺。”
她鬆開手縮回自己那半邊床,不無諷刺地想起今晚看不下書上網瀏覽時看到的一篇文章。寫文的人說:“不管床買得多大,有用麵積通常隻有一半。”
他已經很久沒有把她摟在胸前入睡了。現在他們最常用的姿勢是背靠背,這是一個共同防禦的姿勢,互相依靠著麵對生活的各種壓力。她不清楚在夫妻關係上,身體上的疏遠是否意味著精神層麵的靠近?抑或是同床異夢的開端?
葉青打開電台某個音樂節目的網頁,同嘉賓主持互動交流。葉青喜歡著芳名巫景宜的特別來賓,她是城中很走紅的美女作家。她有幾個朋友對這些專欄作家不屑一顧,稱他們是把陳詞濫調用網絡時代的語言重新包裝後批量販賣。
她當時笑得很神秘,沒告訴她們自己有批量購物的嗜好。被一再重複的稱為“陳詞濫調”,能被一再重複的自有它的道理所在。
葉青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她的前夫去美國念MBA,然後她由留守女士成為了離婚人士。
她和沈建通過電視台速配愛情這檔節目互相認識。為離婚男女特設的專場,條件是沒有孩子,有穩定的月收入,當然長相也要能上鏡。
第一眼,葉青誰都沒看中。輪到女嘉賓提出問題,她的提問對象是全體男士,一視同仁。錄節目的間隙,後援團七嘴八舌給她出主意,她綜合了各方意見後按了沈建的號碼。
他也選了她。巧的是兩人送給對方的禮物都是茶杯,主持人立刻興奮起來,把“心有靈犀”四個字反複念叨,鼓動全場起哄讓他們當眾擁抱一下。
葉青大大方方讓沈建抱了抱,她覺得很溫暖,心裏稍稍有了點認定他的意思。後來她想,也許是演播室空調溫度設定太低,那時候隨便哪個人抱抱她都會有暖和的感覺。
他們交往了一年,最初是同病相憐,畢竟都離過婚。相應的,雙方的態度也同樣謹慎小心,生怕一不留神重蹈覆轍。
葉青隱隱約約覺得沈建在外麵有了情人,但她沒有證據。晚上她用一個很大眾化的名字給巫景宜留言,懷疑自己老公出軌。
電波裏巫景宜的聲音相當好聽,有一種磁性的低沉。她說:“蛛絲馬跡隻能證明是你在疑神疑鬼。要麼,就狠狠捉奸在床,拿走他全部家產一分錢也別留下。”
城裏恨她的男人很多,他們說她的走紅莫名其妙,是文化的墮落現象。但葉青喜歡巫景宜,喜歡她不屑於用謊言來粉飾赤裸裸的欲望。
她今晚沒有察看沈建的手機。以前他總會收到好些不知經多少人手轉發的成人笑話或惡搞的祝福語,但最近記錄裏幹幹淨淨,除了公事上的業務往來,恍似刻意給她查的樣子。葉青手指輕輕一撥,改變了他的手機擺放位置,然後躺在床上等他。
這是試驗,性有時候是婚姻的測謊器。當那個人沒有過去那麼愛你,總能找到借口。
他拒絕了她,不想和她做愛。
沈建有一個比他小了十一歲的情人,在大學讀書。他喜歡叫她小南,和她男朋友用一樣的稱呼。
三個月前策劃部的同事作了一個特色酒吧推薦的提案,雖然最後被總編斃了,但沈建在為了寫樣稿而去采訪的那間兼具迪吧性質的酒吧遇見了這個叫小南的女孩。
她畫著很濃的眼影,玫瑰紅加亮銀,在迷幻墮落的七彩冷光下,他似乎看到絕美的蝴蝶平攤開翅膀。沈建肆無忌憚盯著她看,她笑了笑,走過來向他要了一枝煙。
接下來是俗套的One night stand戲碼——調情、上酒店。沈建帶著剛認識的女孩離開酒吧,打開門發現外麵下起了雨。
她拉住他的手,踮起腳尖和他接吻。
綿密而纏綿,他的靈魂被雨水和她分割得支離破碎。
小南第一眼看到沈建就喜歡上這個英俊而憂鬱的男人。她的男朋友是個陽光般爽朗的大男孩,把她當做童話王國最天真的公主那般寵愛。他帶她去自己打工的23.5°N,為她榨新鮮的橙汁,他說好女孩隻喝果汁。她乖巧地坐在吧台前,秀氣文雅地喝完酸酸的橙汁,眯著眼笑笑說“好好喝”。
但其實,她喝過最烈的酒,回到宿舍後吐得一塌糊塗。
這些,邱偉華全都不知道,小南也不願意他知道。她愛他,不忍心破滅他的幻想,用謊言編織了單純美好的感情。
學校視聽室在每個周二晚上播放原版影碟,小南和邱偉華一同看過斯蒂文·索德伯格執導的<Sex、Lie&Videotape>。
小南忍不住聯想到自己的秘密,她在謊言的世界裏迷失了方向,並且可怕地認為理所當然。光怪陸離的世界對少女有著天然的誘惑,她在虛無的夢幻中舞蹈,不可避免墜落深淵,從此變成偽善的天使。
她在那一夜感覺疲憊,因為長久說謊的習慣成為了生活的全部。小南在兩人相處的時候扮演邱偉華眼裏單純的女大學生,然而在夜晚她畫著濃妝遊走於迷離的聲色幻影。
那個男人手上戴著結婚戒指,她在他麵前扭動著如水蛇般的纖腰,向他要了一枝煙。有一種找到同類的興奮充斥著細胞,他和她一樣是說謊者,她能感覺得到。
沈建並非城市新型關係——One night stand的新手。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在網上獵豔,最初是體驗網絡性愛。用平時決不會使用的粗俗文字互相挑逗,奇妙的是身體居然真的會有反應。沈建狼狽地衝到洗手間,關上門自行解決。
從此愛上了讓靈魂背叛的愉悅快感,剝下道貌岸然的假麵具,醜陋真實的欲望無所遁形。他像是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在窒息之前陷入昏迷,不會死去但無限接近了天堂。
自慰不能再讓沈建滿足後,他的身體出軌了,背棄了對葉青的誓言。生活像一部冗長乏味的電視劇,他找不到遙控器關掉電視或換台,可至少有插播的廣告。
小南年輕的身體讓沈建沉迷。他一遍遍吻著她的嘴唇,嘗到鹹鹹的眼淚。他驚訝發現身下的女孩在哭,淚水湧出眼眶,不動聲色流過他的嘴角。
“我騙了人,他很愛我,但是我一直在騙他。”她漠然地開口,麵無表情掉著淚。臉上的妝花掉了部分,像被人扯碎翅膀的蝴蝶。
他亦是如此。過去他背叛了深愛自己的女人,然後婚姻背叛了他,現在他又欺騙著生活中的伴侶,周而複始的爾虞我詐。沈建摸了摸小南的臉,他的手指沾上她的眼影,玫瑰紅加亮銀,有隱約的香氣,她後來告訴他那是CD。
“我們,最後一定會被生活懲罰。”他讓她坐在自己身上,憂鬱地說了一句文縐縐的話。
接著是狂野放肆地做愛,像是明天就會被世界所棄。
其實,不過是另一個借口。
晚上十點,沈建和小南在酒店門口吻別。她掛在胸前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訊,在他們熱吻的時候響個不停,一段奇怪的旋律。
“誰的?”她低頭回複,沈建明知故問道。他知道那個人是她的男朋友,這段短消息提示音是他的專用,據說是他彈著吉他錄下的。十點左右他會發短訊給她,很簡單的問候,提醒她不要熬夜看書早點睡覺。
沈建同情這個從沒見過麵的男孩,他這樣相信她。
有時候他們親熱中途他會打電話過來,不管有多激情難抑,小南都會立即推開他接聽電話。他總是很佩服她能在瞬間把聲音恢複到正常狀態,就像在安靜的教室認真學習突然被愛心電話打斷的純情小女生,帶點甜蜜的埋怨。
其實被打擾的是做愛,和另一個男人。沈建不無諷刺地想著,在她掛斷電話後更放縱的在她體內馳騁。
他摸著她光滑的皮膚,想著她麵不改色的謊言。他沒有勇氣問一句“你愛不愛我”。沈建和小南不曾說過愛,也許是厭倦去求證愛情的真偽。
這個女孩是說謊高手,而他和她一樣。他們寧願相信彼此之間隻存在欲望,最多是小指甲大小的喜歡。
他在這一晚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情,應該是巫景宜約他見麵的酒吧名字攪動了沉埋的記憶。23.5°N——北回歸線——他少年時的執念。現在的他回想往事覺得可笑,甚或有一點點無趣。
“你去哪裏?順路的話一起走。”小南回完微信,揚手招了一部出租車。她仰著臉,粉嫩嘴唇上塗抹的鮮亮唇彩掉了大半,小南咯咯笑著抬起手抹他的唇。“會被發現的。”她半真半假道,眉眼笑得如一彎弦月。
很多寫小說的都喜歡把女子的眉毛形容成“新月”,從地理學角度說並不科學。新月時是月亮背麵對著地球,一片黑暗,看得見才叫奇怪了。彎鉤狀的月亮其實叫做“弦月”,有上弦下弦之分。
他對葉青說過,她淡淡“哦”了一聲當作聽到了,轉過身看她自己的原版書。他看著她的側影,台燈暈黃的光線勾勒的側麵美好雅致,同時也理性的讓他乏味。
小南則撲到他身上,粉紅色玫瑰圖案的蕾絲內衣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她笑著說:“你這個家夥,幹嗎說得這麼不浪漫?”
沈建笑起來,不覺得承認新月這個用法沒出錯就是浪漫的表現。但他喜歡她撲過來的感覺,有時候改變一下體位在兩性關係中是一種不錯的調劑。
“北回歸線,我先送你回去。”他隨口回答,發現她的臉色似乎突然間蒼白了起來。“怎麼了?”
小南搖頭笑了笑,他錯覺剛才是燈光的緣故。她彎腰鑽進出租車,他也坐了上去,在她旁邊。
“公事。”怕她多心,他在告訴司機她學校的地址後補充了一句。
她淡淡應了一聲,拽著胸前晃蕩的手機,迷蒙的視線看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的街景。
他心頭掠過嫉妒淺淡的影子,便開玩笑道:“有一天他知道了,表情一定很好玩。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想告訴他真相。”
小南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從他們認識到現在,沈建從未見過她這樣淩厲的眼神。他微微心慌,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一歲的女孩嚇住。
“你告訴他,我就殺了你。”她語氣平淡,好像談論的是天氣。前麵的司機表情漠然,似乎對城市中癡男怨女的種種怪誕言行已見慣不怪了。
沈建閉嘴不再說什麼,沉默中出租車開到了大學後門。小南一言不發下車,翻牆入內。
司機吹了聲口哨,搖著頭小聲咕噥了一句。他沒聽清,想必不是動聽的話。沈建霎時惱怒,他厭惡陌生人對自己隱私的窺探,尤其是用帶有審判意味的眼光。他像個頑固的小孩抗拒指責,除非是自己認錯。
沈建無法入睡,在自己那半邊床上。他三十三歲,結了兩次婚,有一個小情人,沒有孩子。不算成功的事業,但薪酬令太太和情人都滿意。
他生活的全部,就是在循規蹈矩和逢場作戲之間徘徊,他分不清哪一樣更接近真實。
23.5°N,今晚他和生命中第一個女人重逢,時光之海慢慢退潮,淹沒的記憶如一望無際的金色沙灘,坦呈在麵前。
馮曼曼穿著黑色的裙子,她以前喜歡耀眼的明黃,他總是嘲笑她像一朵活潑潑的向日葵。她笑容燦爛,白白的牙齒咬著他的手指,用細細的嗓音輕言慢語:“我一輩子都圍著你轉。”
一生太長,看不到路的盡頭。他帶著她來到北回歸線穿越過的城市,結局是離別。
馮曼曼走後他立刻結婚,領結婚證的心情倒像是他被人拋棄。那一刻沈建明白自己是個自私的男人,在心理上永遠學不會自我譴責。
深愛他的女人放棄一切追隨他到陌生的城市,努力學習方言拚命地工作。他背棄了她,毫不留情如同太陽在北回歸線上轉身離去,他甚至拒絕考慮那朵向日葵離了太陽之後會不會枯萎至死?
這些年他過得並不得意,和過去的同學也漸漸斷了聯係。剛回來的時候,沈建帶著一身倦怠還有離婚的傷痕,他想過找她但最終放棄了嘗試。再見麵他能說什麼?一句“對不起”還是說一聲“我錯了”?若是相對無言,何必再相見?
再後來,即使他想尋找也已是有心無力。馮曼曼搬了家,如斷線的風箏,在一千六百萬人口的城市裏不知所蹤。
他們在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重逢,在她的23.5°N。“我對你的愛過了這條線。”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書桌上擺著藍色的地球儀,他和她看著飛快旋轉的球體做愛,眩暈般的快感。他固執地認為愛情就像太陽的直射點,隻在赤道與南北回歸線之間移動。
北回歸線以北——那杯酒的名字。馮曼曼結婚了,和另一個男人同行。
沈建微微笑起來,他莫名奇妙地產生了聯想。馮曼曼是不是始終在等待這一天?等著他走進酒吧,等著為他送上“北回歸線以北”,等著目睹他一刹那的驚愕?
黑色讓她看起來成熟而優雅,洗煉和嫵媚並存在馮曼曼身上。他看到歲月的痕跡,把回憶裏的甜美女孩變成了風情萬種的女人。他們都老了,不同之處是她的生活顯然比他好。
假若當年他們不曾分離,今天會變成什麼樣?
背對著他的女人發出了均勻的鼻息,按照經驗葉青已熟睡。他翻身看著她纖瘦的後背,不知不覺伸手將她抱住。
她沒有醒,沈建放心地靠上去,親了親她腦後的頭發。葉青身上有和他一樣的肥皂香味,清涼的薄荷香,這是一家人的味道。
他睡著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葉青醒來時察覺到與以往的不同,沈建的手環抱著她的腰,她忽然眼眶濕潤。
吸了吸鼻子,她在他懷裏翻身,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位置。她的頭發搔擾了他,沈建打了個哈欠醒過來。
“老公,工作別那麼拚命。”她想起昨晚的事,“合約談成了嗎?”
他有小小的受寵若驚的感覺,除了每個月固定上交薪水的日子,難得葉青會主動關心他的工作進展。他親了親她的臉頰,早上沒有刷牙她不允許他吻她。
她抬起手揉著他的頭發,柔軟的指腹擦過他的臉。“我們要個孩子吧。”她貪戀他給的溫暖,想挽救他們的婚姻。
沈建從葉青的眼眸深處看到了恐懼,看到了自己的謊言路過的痕跡。女人的第六感相當敏銳,她不說破是為了給他回頭的機會。
他和她站在北回歸線以北的地方,寒冷卻並不致命,因為緊緊擁抱的身體分享著溫度。
他垂下眼簾蓋住眸中的倦意,淡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