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承硯眼中的墨色翻湧,深不見底。
他身後的老管家德叔則滿臉鐵青,指著我大聲怒道:「放肆!你算個什麼東西!能嫁給我們先生是你的榮幸!」
我懶得理他,目光始終看著傅承硯帥氣的麵龐。
我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一個雙腿盡廢,一個左腳畸形。
這偌大的婚房裏,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像一場無聲的對峙。
許久,傅承硯抬了抬手。
德叔滿眼不甘,卻還是低頭退到了一旁,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我丟出去喂狗。
「有點兒意思。」
傅承硯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有磁性。
他操縱輪椅轉到我麵前,目光從我的臉,落在我那隻醜陋的腳上。
那眼神裏沒有同情,沒有厭惡,隻有一種審視貨物的冰冷。
「退婚,可以。」他停頓了一下,「但不是現在。」
我皺了皺眉。
「江家既然把你賣了五千萬,總得讓我看到同等的價值。」
他嘴角笑意森然:「陪我演三個月戲,就當是我花錢買了你三個月的時間,時間一到,我還你自由,額外再給你五百萬。」
「演戲?什麼目的?」
「做好你的傅太太,堵住傅家那些老東西的嘴。」
他抬眼,眸光銳利:「我傅承硯,從不做虧本買賣。讓我滿意,這筆錢就是你的,不滿意,你就光著腳從這裏滾出去。」
他需要一個臨時的盾牌,來應付家族裏的豺狼虎豹。
而我,的確需要一個跳板,徹底逃離江家那個牢籠。
這場交易,我們可以各取所需。
「成交。」
第二天,我正式開啟在傅家別墅的「傅太太」生涯。
別墅很大,裝潢奢華傭人眾多。
但每一個人看我的眼神,都與德叔相差無幾。
冰冷、輕蔑,還有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他們畢恭畢敬地躬身,嘴上卻隻喚我「江小姐」,而非「太太」。
不過根本羞辱不到我,我從未在乎過這些虛名。
午後,我正坐在花園裏曬太陽,我的好姐姐,假千金江若雪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她那甜得發膩又帶著刻意炫耀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晚晚,你在傅家還習慣嗎?傅家可是頂級豪門,不比我們自己家,你剛從鄉下回來,可千萬別鬧出笑話,惹傅先生不高興啊!】
那語氣裏的幸災樂禍,幾乎要溢出來。
我懶得跟她扮演什麼姐妹情深,語氣平淡道:「這裏挺好,比江家強多了。」
電話那頭的江若雪明顯噎了一下,可能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
「至少安靜,沒人整天在我耳邊念叨什麼家族臉麵,更沒人動不動就對我甩臉色。」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聲音。
我慢悠悠地欣賞著花園裏名貴的花,補上最後一刀。
「對了,這裏的飯菜也比江家好,頓頓都有海參鮑魚,不像在江家,連塊排骨我都吃不上。」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身後傳來輪椅滾動的聲響。
我一回頭,就見傅承硯就在不遠處,目光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德叔,去把城西那家高定的首席設計師請過來,給太太量體裁衣,做二十套新衣服。」
傅承硯的視線從我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上掃過。
「我不想我的妻子,穿得像個撿破爛的。」
這話聽著不似關心,更像是嫌棄。
德叔恭敬應道:「是,先生。」
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心中感覺,這個口是心非的瘸子比我想象中難伺候。
沒過兩天,我的親生父母就帶著江若雪大張旗鼓地來了。
名義上說,是來探望我這個剛出嫁的女兒。
一進門,我媽就拉住我的手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江晚!你怎麼還穿成這樣?我之前給你買的那些裙子呢?在傅家這種豪門世家,你這樣丟的可是我們江家的臉!」
我默默抽出手,麵無表情道:「那些裙子很貴,而且,不合身。」
我爸沉著臉,擺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子。
「這些都是你的本分!嫁進傅家,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江傅兩家的臉麵,你不能再像鄉下野丫頭一樣不知輕重!」
江若雪立刻上來打圓場,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一副溫柔體貼的好姐姐模樣。
「爸媽,你們別怪晚晚了,她剛回來,很多事情都還不懂,我們慢慢教就好了。」
她轉向我,笑得像一朵白蓮花。
「晚晚,你看,這是下午茶的點心,要用這個小銀叉食用,還有喝咖啡的時候,要這樣拿杯子......」
她故意在傅家傭人麵前顯擺所謂的名媛禮儀,從而襯托我的粗鄙無知。
我正要開口讓他們滾蛋,被一道霸道深沉的聲音截了胡。
「在我家,我的妻子作為女主人,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傅承硯不知何時來了客廳,目光冷蔑地掃過江家三人。
「如果她喜歡手抓,那從今天起,傅家所有人吃飯隻能用手,包括客人。」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江家三口的臉色瞬間變得五顏六色,比調色盤還要精彩。
江若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我知道,傅承硯不是在為我出頭。
他隻是在宣示主權。
我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東西」,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
即便如此,看著江若雪那張吃了粑粑一樣的臉,我心裏還是痛快了幾分。
沒過多久,晚宴開始。
這是自我嫁進來以後,第一次正式麵對傅家那群牛鬼蛇神。
長長的紅木餐桌旁坐滿了人,個個衣著光鮮,神情倨傲。
他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隻不小心闖入瓷器店的流浪貓。
我跛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向傅承硯旁邊的位置。
每走一步,都感覺有無數道視線落在我的左腳上。
「喲,這就是承硯的新媳婦啊?」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率先開口,是傅承硯的二嬸。
她用絲巾掩住嘴,笑得無比誇張。
「早就聽說侄媳婦與眾不同,沒想到和我們家承硯這麼般配,要我說這個婚結的好,簡直天生一對!」
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幸災樂禍地看著我,等著看好戲。
我腳步一頓,調轉方向朝那個女人走去。
我站在她麵前,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是啊,瘸子配跛子,天作之合。」
我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漸冷。
「比起有些人,明明心肝都爛透了,隻能依靠一張好皮囊活著,要強得多。」
女人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罵誰?」
「誰應,就罵誰。」我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語畢,我不再理會她,走到傅承硯身邊坐下。
整個過程,傅承硯一言不發,隻端著紅酒杯饒有興致地看著。
直到我坐穩,他才慢悠悠地舉起杯子,朝眾人一舉。
「敬我的妻子。」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那弧度裏竟帶著幾分玩味和......讚許?
「她脾氣不太好,各位多擔待。」
眾人麵麵相覷,沒人敢再多說一個字。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和這個瘸子結盟,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雖然殘疾,但氣場兩米八,還知道維護我。
比起江家那群隻會窩裏橫的廢物,強了不止百倍。
深夜,我一直睡不安穩,想著去花園裏逛一逛。
經過三樓盡頭的房間時,發現房門虛掩著,從裏麵透出微弱的暖光。
記得德叔說過,那是傅承硯的私人康複室,任何人不準靠近。
好奇心作祟,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從門縫裏,我看到了傅承硯的身影。
他不在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