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鑽心的疼痛從手腕傳來,但這點痛,遠不及我心裏的萬分之一。
我死死地瞪著他,他卻很平靜地看著我。
眼裏不再是偽裝的委屈,而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但在外人看來,這隻是一個剛剛蘇醒的丈夫,在無力地製止自己發瘋的妻子。
他的力氣,成了壓垮我最後一絲幻想的鐵證。
我的丈夫李偉,一個文弱的書生,就算他四肢健全,也絕對沒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被他捏得生疼,臉色慘白,但他嘴裏說出的話,卻溫柔得令人發指。
“琳琳,別鬧了,跟我回家。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他越是演得逼真,我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這場原本的葬禮,徹底變成了一場荒誕的喜宴。
我被婆婆和小姑子一左一右地架著,像個犯人一樣,從這場喜宴上被強行拖回了家。
家裏的氣氛和外麵截然不同,他們鎖上了大門,把我推搡著關進了臥室,然後從外麵反鎖。
“你給我在這裏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婆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種得意的冷酷。
“媽,跟她廢什麼話!我看她就是瘋了,明天就該送去精神病院!”小姑子李靜惡狠狠地補充道。
我聽到她們下樓的聲音,接著,客廳裏傳來了壓抑不住的歡聲笑語和打電話報喜的聲音。
“哎,親家母!告訴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們家李偉活了!活了!”
“是啊!醫學奇跡!我們家祖墳冒青煙了!”
這些聲音很刺耳,紮得我耳朵生疼。
我靠在門板上,滑坐在地,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相信我?
就因為他有一張和我丈夫一模一樣的臉嗎?
我趴在地上,用力地捶打著地板,眼淚無聲地流淌。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慢慢冷靜了下來。
我不能就這麼認輸,更不能真的被他們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
我必須找到證據,找到無可辯駁的證據,向所有人證明,那個男人是假的!
我抹幹眼淚,開始在腦子裏飛速地思考。
這個男人可以模仿我丈夫的臉,模仿他的聲音,但他模仿不了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和記憶。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東西。
李偉的寶貝,他爺爺傳下來的、那一整套做糖人的工具。
李偉是真的很愛那門手藝。他爺爺是遠近聞名的糖人師傅,他從小耳濡目染,雖然因為現實原因沒能繼承祖業,但對那套工具的珍視程度,勝過一切。
那個蒙著厚厚灰塵的樟木箱子,除了他自己,誰也碰不得,連我都不行。
那是我反擊的唯一希望。
我站起來,走到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
慶祝似乎告一段落了,我聽到一個腳步聲正在慢慢上樓,最後停在了我的臥室門口。
“琳琳……”
一個刻意壓低的男聲響起。
“我知道這五年你受了很多苦,是我對不起你。你把門打開,讓我們好好聊聊,好嗎?”
我心中一陣冷笑。
他叫我“琳琳”,這是我結婚後,親戚朋友對我的稱呼。
可我的丈夫李偉,從來不這麼叫我。
他隻會傻乎乎地、帶著一點寵溺地叫我:“傻媳婦”。
就憑這個稱呼,我就能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是我的丈夫。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然後走到門邊。
當我再次開口時,聲音裏帶著哭泣後的沙啞和一絲精神恍惚。
“李偉……真的是你嗎?”
門外的男人似乎鬆了口氣。
“當然是我,琳琳,我回來了。”
我緩緩地拉開門鎖,打開了一條門縫。
我裝出一副終於接受現實、但又驚魂未定的樣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我……我隻是太害怕了,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這五年,我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我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才笨拙地拍著我的背,用他自以為溫柔的聲音安慰我。
“不哭了,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呢。”
我趴在他陌生的肩膀上,眼神卻冰冷如刀。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