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枯坐在書房,衝著空蕩蕩的保險箱愣神。
冰冷的鋼鏰硌在掌心,提醒著我殘酷的現實。
保險箱靜靜躺著幾本證件,我伸出手,指尖顫抖地拂過那本暗紅色的結婚證。
封皮上積了薄薄一層灰,就像我和張彥的婚姻,早已蒙塵腐朽。
打開證件,那張廉價的合照躍入眼簾。
照片上的我,笑得靦腆而滿足,依偎在當年那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懷裏。
那時的張彥,眼裏有光,會在我加班到深夜時,固執地等在公司樓下,就為送我回家。
會在我生日時,用省吃儉用攢下的錢,買一條我並不需要的項鏈,信誓旦旦地說。
“詩穎,跟著我,以後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那些承諾,甜得像裹了糖霜的毒藥。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婚後他辭去那份薪水微薄但穩定的工作,嚷嚷著要跟人合夥做生意開始?
還是在我懷孕挺著大肚子,還要加班加點,他卻總說應酬,深夜歸來一身酒氣開始?
兒子出生後,這個家更像是我一個人的戰場。
奶粉、尿布、房租、水電......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
我白天在辦公室忙碌,晚上回家還要照顧哭鬧的孩子,收拾永遠雜亂的家。
張彥呢?他的生意從未成功過,卻總有借口。
不是抱怨合夥人坑他,就是時運不濟。
他的錢,像指縫間的沙,永遠留不住。
問起來,不是“兄弟急用”就是“投資需要”。
家裏添置的每一樣東西,小到兒子的奶粉玩具,大到洗衣機冰箱,哪一樣不是我用自己掙的錢,一點點搬回來的?
兒子很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
他從不主動索要昂貴的玩具,衣服穿到洗得發白也從不抱怨。
可我知道,他在學校過得並不好。
有一次,他帶著淤青回家,問他隻說是不小心摔的。
直到他班主任打電話來,我才知道,他被同學嘲笑是“窮鬼的兒子”,推搡間動了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一向隱忍的兒子爆發。
他衝到剛進家門的張彥麵前,小臉漲得通紅。
“爸爸!為什麼你明明有賺錢,我們家還是這麼窮?”
“為什麼你總是不在家?為什麼媽媽那麼累!”
兒子的質問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我辛苦維持的平靜。
張彥的臉色瞬間陰沉,他沒有解釋,沒有安慰。
他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一把推開兒子,罵他“小白眼狼”。
緊接著,蒲扇般的巴掌就朝我揮來。
“沒用的女人,教出個什麼東西!敢教唆兒子看不起老子!”
那一次,我護在嚎啕大哭的兒子身前,用盡全身力氣跟他嘶吼。
他提著酒瓶還想動手,我卻紅著眼踢翻了茶幾。
陶瓷碎片劃傷手心,我死死把它攥在手裏。
“張彥,我和兒子都受夠了!”
“我們離婚!”
離婚協議已經擬好,就差最後一步。
可命運弄人,就在那個節骨眼,兒子出事了。
那場無情的大火,吞噬了我所有的希望和未來。
離婚的事,就這樣被無限期地擱置,淹沒在無邊的痛苦裏。
直到現在,張彥被綁架,這一百萬不翼而飛。
錢到底去哪兒了?
張彥雖然混賬,但他清楚這筆錢是兒子的命。
就算他再不堪,也不至於......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在空蕩的保險箱內壁掃過。
忽然,邊緣一處不自然的凸起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用指甲摳了摳,一塊薄薄的擋板鬆動了。
裏麵,藏著一個折疊起來的紙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顫抖著將它取出展開。
不是一張,是厚厚一疊。
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借款金額、日期,還有鮮紅的手印。
借款理由五花八門——“表弟買房急用”、“姑媽生病住院”、“朋友生意周轉”
而最近的一張,數額巨大,理由卻隻有潦草的兩個字。
還賬。
欠款人簽名。張彥。
日期,就在兒子保險金到賬後不久。
更下麵,是幾張皺巴巴的、來自不同地下賭場的流水單。
一瞬間,天旋地轉。
好一個“親戚急用”!好一個“生意周轉”!
他拿著我兒子用命換來的錢,去滿足他在賭桌上那可悲的虛榮心。
他不僅是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這個家,早就被他掏空了,連最後一點念想,都被他輸得精光!
憤怒在我胸腔裏奔湧,幾乎要將我焚燒殆盡。
過往所有的忍耐、付出、痛苦,在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為他哭?為他難過?
他甚至不配我流一滴眼淚!
離!必須離!立刻!馬上!
我不能讓這群吸血鬼,再吸食我兒子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滴血。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那些紙條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握著最後的武器。
我站起身,開始翻找家裏的櫃子,尋找那份被擱置的離婚協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一個嚴肅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開門,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