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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小臉埋在我衣領裏發抖,醬料味混著血腥鑽進鼻子。
我摟緊他,在街頭找了間二十塊一晚的破旅館安頓。
鐵床吱呀響時,手機突然炸鈴。
“美美!你爸…你爸吐血了!快不行了!”我媽的尖叫撕裂了聽筒。
“市醫院急診科!快帶錢來!”
急診走廊白得瘮人。
我媽整個人吊在樂樂胳膊上哭嚎:“老頭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怎麼活啊!”
樂樂煩躁地甩開她,手機裏的遊戲音效劈啪亂響,格外刺耳。
一張薄薄的診斷書被遞過來,護士聲音冷硬:
“患者是胃癌晚期,需要立即手術,手術費在三十萬左右,必須在月底前湊齊,否則有不可逆的風險。”
我死死攥住診斷書,手指發白。
“三十萬......”
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灰敗,眼神渙散。那個曾經對我大吼大叫的男人,此刻像個被抽走骨頭的空殼。
我媽兩眼淚花在病房外嘟囔:“錢從哪來啊?”
普通的籌款平台的審核進度,太慢,我爸等不起!
當晚,我開啟了人生第一場直播。
“各位好心人,我爸得了胃癌,急需手術費三十萬......”我舉著父親的病曆和化驗單,跪在水泥地上磕頭,額頭撞出青紫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等不起了!求求大家!”
直播間裏稀稀拉拉進了幾十個人,彈幕偶爾飄過幾句鼓勵,更多的是冷漠的劃過。
第二天,我拎著粥去醫院,剛推開病房門,我爸抓起瓷碗砸過來!“丟人現眼!”
碎片濺到我腳邊,他喘著粗氣吼,“拍那破視頻,想讓全世界知道我快死了?周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你想讓我死了都被人戳脊梁骨?!”
我媽慌忙撲過去給他拍背順氣,嘴裏卻不停地剜著我,聲音尖利:
“造孽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知羞的東西!”
“樂樂的臉以後往哪擱?女兒就是賠錢貨,靠不住!靠不住啊!”
我沒有說話,默默擦掉濺到身上的米粒。
當晚更糟。正當直播間人氣漸起,我想再磕個頭,詳細說說病情時,屏幕突然被血紅的大字瘋狂刷屏:
“詐捐老賴!還我彩票錢八十萬!”
“黑心腸騙網友血汗錢!”
“大家別信她!她欠錢不還!”
小號ID是一串亂碼,但我一眼認出是周雲雲的把戲。
她躲在暗處捅刀,我對著鏡頭嘶喊:“各位,我沒有彩票獎金,那是她們編造的謊言......”
“那是誣陷!我爸真要死了......”
話音未落,直播間突然黑屏。係統提示:賬號因違規被封禁。
希望徹底掐滅,我砸了手機,兒子嚇得哇哇哭。
沒有時間悲傷,也沒有時間恨。
隻剩最後一條路。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見了高利貸張哥。
“三十萬?”他挑眉看著我,“你那破煎餅車值幾個錢?”
“我還有自己,”我聲音發抖,“每個月按時還利息,絕不拖欠。”
張哥冷笑一聲,扔來一疊合同:“月息五分,逾期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兒子的命。”
我簽了字,把煎餅車鑰匙和房產證複印件一並交了過去。
三十萬到手,厚厚一遝鈔票重如千斤。
父親手術那天,我抱著錢趕到醫院。剛到手術室門口,就被一群人圍住。
周雲雲雙手叉腰站在最前麵,手裏舉著一張借條:“今天不還八十萬,我就鬧到醫生停手術!看誰耗得起!”
我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嫂子,緩兩天行嗎?”我嗓子啞得滲血,“人命關天!手術做完,我賣血也還你......”
她一腳踹開我手,冷笑:“關我屁事?他死了正好分遺產!”
怒火炸穿腦門,我揪住她的衣領吼:“我爸如果死了,你也別想拿到一分!”
護士們衝過來把我們強行拉開。
手術燈亮起,紅光刺眼。
三小時後,我爸被推回病房。
麻藥剛退,他枯手攥住我,嘴唇顫抖。“美美啊......”
他氣若遊絲,“你是嫁出去的女兒,以後遺產都留給樂樂,你別惦記。”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這三個月的陪床送飯、熬夜擦身,全成了笑話。
“這三個月端屎端尿的是我!”我崩潰大哭,“借高利貸救你命的也是我!”
“樂樂呢?!他在哪?!”
我指向門口,聲音嘶啞顫抖:“他在打遊戲!跟你要錢買手機!”
我媽在旁撇嘴削蘋果,刀鋒刮得刺耳:“樂樂是周家獨苗!要傳宗接代!”
“你當女兒的伺候爹媽幾天怎麼了?天經地義!”
“你敢跟樂樂比?!你算什麼東西!”唾沫噴了我一臉。
我爸眼皮一顫,擠出最後一句:“女兒靠不住......”
我再也壓抑不住,抓起輸液架上的藥瓶,狠狠摔向地板!
“好!”我指著病床上的人,又指向我媽。
“從今天起你們隻有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