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司銘摔門而出。
次日清晨,我紅腫著眼下樓。
卻看見周亦瑤坐在客廳沙發上,正小口啜著咖啡。
姿態嫻雅,仿佛她才是這裏的女主人。
陸司銘坐在她身旁,低頭看著平板上的財經新聞。
畫麵竟有幾分刺眼的和諧。
「江綰,你醒了?」周亦瑤放下杯子,笑容溫婉,眼底卻帶著一絲的炫耀,「忽然想喝司銘親手泡的咖啡就來了,你不介意吧?」
我看也不看她一眼,麵無表情徑自往外走。
她也不惱,又慢悠悠道:「我聽司銘說,伯父身體不適?正好,我母親和附屬醫院的院長很熟,需要幫你打個招呼嗎?」
我指甲掐進掌心。
很清楚這隻是她赤裸裸的施舍。
我倍感屈辱,卻無法拒絕。
剛想開口。
陸司銘頭也沒抬,淡淡開口:「不用麻煩周伯母了。一點小毛病,讓她自己處理。」
他頓了頓,補充道:「她不是吵著要獨立麼,總不能這點小事都靠別人。」
周亦瑤掩嘴輕笑:「司銘,你對江綰要求也太高了。她以前拍戲辛苦,嫁給你享享福不是應該的麼。」
這話看似解圍,實則將我的「無能」釘得更深。
我胸口堵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時,我的手機尖銳地響起,是母親。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綰綰!你爸他......他早上起來頭暈,摔了一跤,現在昏迷了!我們在酒店,叫了救護車,可是......可是......」母親哭得撕心裂肺。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媽!你別慌!我馬上過來!」
我踉蹌著就要往外衝。
「站住。」陸司銘的聲音冷硬地傳來,「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我腳步一頓,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他卻慢條斯理地放下平板,抬眼看向我,眉頭微蹙:「你忘了?今天上午十點,約了醫生給兒子做小兒推拿。」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陸司銘,以為自己聽錯。
一邊是生死未卜的父親。
一邊是陸家任何人都可以陪伴的一次日常推拿。
「司銘。」周亦瑤柔柔地開口,適時地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江綰現在心裏肯定亂得很,她又不是醫生,去了醫院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添亂。」
她轉向我,語氣溫和卻帶著無形的刀:「綰綰姐,你還是安心陪孩子去吧。伯父那邊你別擔心,我這就給院長打個電話,讓他立刻安排最好的腦科專家團隊待命,肯定比你自己跑過去有用得多。」
她輕飄飄的話語,像是一記重錘,砸碎了我最後一絲尊嚴。
我的父親在生死線上掙紮。
我的丈夫,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記掛的卻是小兒推拿這種可以改期的小事。
而他的紅顏知己,正用一種施舍的姿態,告訴我,她的一個電話,比我這個親生女兒的奔赴更有用。
陸司銘讚許點頭,看向我的眼神裏帶著一絲不耐和責備。
「亦瑤說得對。你不是醫生,去了能做什麼?隻會情緒失控添麻煩。孩子的事更重要。地址告訴亦瑤,她會處理。」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冷靜點,別總是這麼不懂事。」
懂事?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喉嚨像是被一隻手死死扼住。
之前內心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無力,所有的憤怒。
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可笑。
我看著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