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夜的雨下得鋪天蓋地,是周屹宸把我送回的宅院。
馬車駛過積水路段時忽的停住,對麵一輛馬車駛近,車簾掀起,露出的竟是周屹瀟的麵容。
“屹宸,宴席都散了,你這是往何處去?”周屹瀟的聲音帶著三分醉意,隔著雨幕傳來。
周屹宸指隻淡淡應了一聲,“你火急火燎地說有事,這麼快宴席就散了?”
“還不是芷鳶非要見你,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周屹瀟的聲音黏糊得和蜜糖似的。
周屹宸唇角扯出個冷笑:“她要天上星辰,你也去摘?連親弟弟都舍得當作人情送?”
“那是自然,什麼都能舍!”周屹瀟笑得沒心沒肺,“她可是我自小傾慕到大的姑娘,縱是豁出性命也舍得。”
他忽然驚呼:“糟了!我把曦瑤落在宴上了!我先走了!”
周屹宸轉頭瞥向坐在暗處的我。
我低頭絞著淋濕的衣角,隻覺得可笑,原來周屹瀟也會記得我。
車內寂靜無聲,隻能聽見外麵雨打轎頂的悶響,我浸透的繡鞋裏積著雨水,連心口都泛著濕漉漉的涼意。
待馬車停穩在宅院門前,我才悄悄舒了口氣。
外麵的雨依舊下的很密,周屹宸取過油紙傘遞來。
“多謝,”我伸手去接,指尖觸到竹柄時,他卻未鬆手。
我抬眸正對上他深潭似的眼睛。
“怎麼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微微發顫的手指上好一會,傘柄終於落進我掌心。
“若是想哭”,他忽然開口,聲線比夜雨還涼,“我有絹帕。”
稍頓,又添了一句:“你若有難處,可來尋我,我絕不會告知兄長。”
心口猝然一刺,我這時才發覺,自從聽見那句什麼都能舍開始,我的指甲早已深深掐進掌心。
是了,周屹瀟說這話時,第一個舍棄的,不正是我麼?
我攥緊傘柄,望著雨霧裏周屹宸朦朧的側臉,忽然笑了。
這三年裏,我們在書院相逢的次數屈指可數,可為何每次相見都這般狼狽?
雨珠順著傘骨滑落,在石階上濺起細碎水花。
我忽然覺得很疲憊,是那種積壓了我了五年的疲憊。
“周屹宸”,我的聲音低沉:“若我說…我心慕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