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儀式是如何結束的,我不知曉。
人群是如何散去的,我也不記得。
我獨自走向金帳後的草坡,夜風如刀,吹得我袍袖翻飛,像一麵破碎的旗。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沉緩而熟悉——
是巴特爾。
他在我身後站定,沉默像一塊壓在心口的巨石。
片刻後,他開口,語氣平靜得近乎漠然:
“一頂鷹冠罷了,你庫中的榮光還少嗎?
讓予她,又能如何?”
我猛地轉身,眼眶被風吹得澀痛,卻流不出淚:
“讓?!
巴特爾,那是騰格裏草原上馴鷹人最高的榮耀!
不是你隨手賞人的銀碗!它屬於搏命拚殺的勇士——從不靠誰的‘讓’!”
他皺起眉,似是被我的尖銳刺傷:
“我兄長在世時虧欠她太多。如今他不在了,這些債,自然該由我來還。”
“你哥哥欠的債——”我幾乎笑出來,聲音卻沙啞如礫,
“憑什麼拿我的榮光去還?!”
我為了馴服“蒼風”,曾在懸崖邊摔斷脊骨;
為與鷹相通,幾度瀕死、血染荒原......
這些,他都親眼見過。
他歎了口氣,伸手想抹我眼角那一點濕意,
語氣軟了些,如同哄一匹倔強的小馬:
“好了,不過是個玩意兒,也值得落淚?
明年,明年我一定讓你贏回來,可好?”
他看著我冷淡的模樣,眉頭越鎖越緊,眼中最後一絲耐心也消失殆盡。
他忽然從懷中扯出一條雪白的哈達,動作強硬地遞向我,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
“夠了!不過是一頂鷹冠,何必如此執拗?接過哈達,此事就此作罷,你不要忘了誰才是王!”
他的指節緊繃,那抹白色在風中僵硬地晃動,像一道冰冷的命令。
我凝視他片刻,忽然笑了。
沒有去接哈達,反手腕間一抖,
長鞭自我腰間嘯響而出,如一道黑色閃電撕裂暮色——
“啪”的一聲裂響,他臉頰上驟然多了一道血痕。
他僵在原地,眼中寫滿不可置信。
“王?你忘了是誰讓你坐到現在的位置!”我聲音冷得像淬火的鋼。
“你明知我付出過什麼——你明知!
可你還是把我的榮耀、我的尊嚴,隨手讓給一個連鷹都不敢碰的人!”
“巴特爾,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我死去的父汗?”
“你對得起這草原上千千萬萬仰望這份榮耀的勇士?”
“你對得起‘草原之王’這幾個字嗎!”
他的臉色終於徹底沉了下來。
那雙曾映著星野、說願一世守護我的眼睛,此刻隻剩一片冰冷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