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草原上最強大的馴鷹者,
父汗唯一的女兒。
五年一度的馴鷹賽上,我親手馴服了無人能近的雪巔烈鷹。
所有人都在祝賀我奪得桂冠。
可在萬眾歡呼之時,我的丈夫卻親手將榮譽,戴在他柔弱的寡嫂發間。
他拭去我的淚,語帶敷衍:“下次補償你。”
我含笑接過他遞來的和解哈達。
卻在下一刻揮鞭裂風,一痕血色刻上他的臉。
“不必等下次。”
“我看你是忘了,誰才是這片草原真正的主人。”
......
騰格裏草原五年一度的馴鷹盛典,我的金雕“蒼風”收攏巨翅,
穩穩落在我覆著皮質護臂的小臂上。
它銳利如琥珀的眼瞳掃視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帶著毋庸置疑的王者之氣。
“我們草原上最強大的馴鷹者——阿古拉其其格!”
司禮官洪亮的聲音被風吹散,又立刻被更熱烈的歡呼淹沒。
“其其格!其其格!”
人們向我湧來,醇烈的馬奶酒和灼熱的目光一同奉上。
五年、整整五年,
我在暴風雪中穿梭,熬鷹、馴服、並肩搏擊狼群…
所有的血與汗,都是為了今日金帳前最高的那頂榮譽鷹雕桂冠。
我能感覺到身後那道視線,沉沉的,帶著不易察覺的冷。
是我的丈夫,巴特爾。
那個三年前還是個普通牧羊人,
因從狼群口中救下我而被父汗賞識,最終繼承了金刀,
成為我草原新任首領的男人。
他坐在象征權力的白虎皮墊上,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金杯,並未看我。
他的目光,越過歡騰的人群,落向篝火照耀不到的角落。
我心裏那點熱,忽地被風吹得晃了一下。
司禮官終於捧著象征最高榮譽的金頂馴鷹冠,走向金帳前方。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準備上前。
“蒼風”似乎感知到我的激動,爪尖微微收緊。
“——恭喜,烏雲珠!”
司禮官高昂的聲音像一支驟然射偏的冷箭,戳破了所有喧囂。
我起身到一半,僵在原地。
四周的祝賀聲戛然而止,化作一片死寂,
繼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竊竊私語。
“烏雲珠?那個…去年才第一次摸鷹的?”
“其其格可是馴服了草原上最烈的鷹!”
“這…首領是什麼意思?”
我極其緩慢地坐回去,指尖掐進掌心。
一點腥甜滲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痛。
我隻緩緩轉過頭,看向我的丈夫巴特爾。
他不知何時已坐直了身體,目光依舊落在那個角落。
他眼底展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烏雲珠穿著一身素白的袍子,從陰影裏怯生生地走出來,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與無措,像一朵風雨中搖曳的小白花。
她先是飛快地瞟了巴特爾一眼,
得到他一個極輕微的下頜動作,才仿佛得了勇氣,一步步走向司禮官。
那頂本該屬於我的、沉甸甸的馴鷹冠,
落在了她梳著未亡人發髻的頭上。
寶石的光華,幾乎刺痛我的眼。
烏雲珠。
巴特爾的初戀,他兄長哈斯爾的遺孀。
他哥戰死還不到一年。
自那以後,巴特爾便將他所有的溫和與耐心,
都給了這個“無所依傍”的嫂子。
而我,他的妻子,草原曾經最耀眼的明珠,
在他憑借救我之功、父汗臨終托付而接手部族大權後,
反倒成了那個日漸模糊的背影。
台上的烏雲珠捧著那頂本屬於我的鷹冠,喜極而泣。
她的目光越過歡呼的人群,直直望向我的丈夫巴特爾,
眼中淚光閃爍,像是有千言萬語的感激。
巴特爾對她輕輕點頭,唇角甚至揚起一絲我極少見到的笑意——
溫柔、默契,卻從未給過我。
他們之間仿佛拉起一道無形的哈達,潔淨、耀眼,
將我隔在這頭,
孤絕地站在榮耀的正中央,像一抹無關緊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