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阮知溪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接通，是航空公司確認三天後航班。

“我會準時。”她聲音沙啞。

門被猛地推開。

謝宴川逆光而立，語氣緊繃：“你要去哪？”

阮知溪扣下手機，聲音疏離：“沒什麼。有事？”

謝宴川沉默地走近，目光落在她蒼白憔悴的臉上，看到她眼下烏青和幹裂嘴唇，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不忍。

他放緩了語氣，“酒吧火災的事，我已經報警了，會盡快將縱火的凶手緝拿歸案。”

阮知溪幾乎要冷笑出聲。

凶手？她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拜他所賜？

要不是阮暖暖要自調烈酒怎麼會引起火災，害她差點葬身火海。

口口聲聲的正義，全是為給阮暖暖作掩護。

他真的會將罪魁禍首送監獄？不會的，他隻會李代桃僵讓無辜之人遭受刑罰。

察覺到她近乎凝固的冷淡，謝宴川圖試轉移話題：“有個好消息。意大利羅馬美術獎，你得了第一名。後天在世貿中心頒獎。”

他頓了頓，強調，“這是國際頂級獎項，含金量很高。”

“你為這個比賽，準備了很久。”他補充道。

阮知溪睫毛一顫。

那組畫，是她被拐賣時支撐著活下去的光，畫的全是她和謝宴川之間的故事。

“我會去。”她聲音倦怠。

謝宴川凝視著她過分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的側臉，眉頭緊蹙。

他預想中的欣喜、激動，一樣都沒有。

手機響起，阮暖暖帶著哭腔：“宴哥哥，打雷了，我怕…”

他神色瞬間溫柔：“好，馬上到。”隨即匆匆離開。

阮知溪看著那扇再次關上的門，仿佛也關上她與過去所有的連接。

頒獎禮當日。

阮知溪一身素黑。

阮暖暖卻禮服璀璨，她故作關切：“姐姐，你穿這樣，不怕被看輕？”

阮知溪連眼皮都懶得抬，淡淡反擊：“我不是靠外表取勝的花瓶。我的才華和努力，不是靠一身銅臭就能輕易否定的。”

不遠處的阮父阮母聽到這句話，同時皺起眉頭。

阮暖暖立刻淚眼汪汪：“是我不好，穿了最喜歡的裙子…姐姐別生氣…”

阮母心疼摟住她：“傻孩子，你永遠是爸媽的驕傲！”

阮父附和：“畫畫又臟又累，不適合你！”

阮暖暖看向謝宴川，滿眼羨慕：“我真想和姐姐一樣優秀…”

謝宴川目光溫柔：“隻要你想要，就能得到。”

台上，主持人高喊：“恭喜！本屆金畫筆獎的得主是——阮暖暖小姐！”

全場瞬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但也夾雜著不少錯愕的低語：

“阮暖暖？誰？沒聽說過這號新人啊？”

“這獲獎作品的風格......跟之前流傳的入圍作品不太一樣吧？”

“署名確實是新人......怎麼回事？”

阮知溪猛地抬頭，屏幕上，是她的畫！

她轉身看向謝宴川。

他正含笑注視台上受寵若驚的阮暖暖。

全明白了。

是他用權勢，把她的心血送了人。

阮知溪攥緊拳頭，剛要上前揭穿。

阮母拉她，低聲施壓：“你已經斬獲各種大獎，這次讓讓妹妹怎麼了？”

阮父理所當然：“你是姐姐，該讓的！”

就在這時，宴會廳大門再次打開。

一位白發蒼蒼、氣質卓然的老者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進來，直接走向舞台。

有人認出了他，發出驚呼：“是國際繪畫大師，李先生！”

李大師拿起話筒，目光讚賞地看向台上正因為獲獎而激動不已的阮暖暖。

“阮暖暖小姐的作品，充滿了純粹的靈魂和驚人的天賦！我決定，破格收你為我關門弟子！”

阮暖暖驚喜地捂住嘴，流下幸福的眼淚。

阮知溪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

看著台上那個竊取她一切的小偷享受著本應屬於她的榮耀和未來，

看著台下那三個她曾經最親的人滿臉欣慰與驕傲，

看著那個她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為她人鋪就星光大道，更是親手將她夢想踩碎......

她輕輕笑了。

笑容破碎，眼神死寂。

是時候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