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後的日子,傅堇修再沒聯係夏清初,也沒回家。
他變本加厲,帶著許曼高調出入各種場合。
夏清初在一旁看著。
看他在沙灘為許曼擺心形蠟燭。
看他們在摩天輪最高點接吻。
看他帶許曼重複他們曾做過的每一件事。
心,從劇痛到麻木。
她不止一次想問,真心為何如此易變?
“這些事,我隻和初初做。”
在許曼的笑容裏,成了一句荒唐的笑話。
夏清初死後的第十五天,傅堇修仍在揮霍。
他刷著他們的聯名賬戶,與許曼住酒店,購物,瘋狂消費。
給寶寶存的教育基金,半月內揮霍四分之三。
回程車上,許曼抱著戰利品,喋喋不休。
傅堇修敷衍應著,頻繁看手機。
似乎在等誰的消息。
總不至於是她的。
夏清初自嘲地想,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請問,你看見我的初初了嗎?”
夏清初心臟一縮。
回頭,奶奶站在他們身後,小心翼翼地拉著傅堇修的衣袖。
傅堇修一愣,下意識甩開許曼:“奶奶,您怎麼在這?”
認出他,奶奶眼睛亮了:“初初不見了,阿修,你幫我找找初初好不好?我買了她最愛的排骨,你讓她回家好不好?”
聽到夏清初的名字,傅堇修沉下臉:“奶奶,您又......”
話未說完,他瞥見奶奶懷裏的骨灰盒,眉頭緊鎖:“奶奶,您抱著誰的骨灰盒?”
奶奶看著懷中的黑漆盒子,混沌的眼底掀起巨浪,抓住傅堇修衣袖的手猛然用力:“傅堇修!你這段時間去哪了?!初初那麼愛你,你為什麼不要她!為什麼讓她一個人死在手術台上!你忘了娶她時答應過什麼嗎!”
她聲音嘶啞。
傅堇修卻被“死”字釘在原地。
良久,他扯出一抹笑:“什麼死不死的?初初在月子中心很好,奶奶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是夢!”奶奶死死抓著他,眼眶通紅,“死了!初初死了!為了給你生孩子死在手術台上!你不愛她就把她還給我!那是我養大的寶貝!你不要,我要!”
是啊,她是奶奶養大的寶貝。
為何要遭這種罪?
夏清初忍淚走到奶奶身邊,透明的手指穿過她佝僂的身體。
不知是風太冷,還是心太痛,她的靈魂都在顫抖。
傅堇修仍不信:“奶奶,這玩笑不好笑,初初怎麼會出事。”
許曼慌了神,想拉開傅堇修。
奶奶死不鬆手:“把初初還給我!”
看著那小老太婆,夏清初疼得窒息。
傅堇修眼底閃過動搖。
許曼強壓慌亂,故作氣憤:“夏小姐太過分!居然讓老人陪她演戲!想離婚也不用這樣!我朋友前幾天還看見她和男人在海邊度假!怕你傷心,我沒敢說!”
她演技拙劣,眼神飄忽。
如此明顯的謊言,傅堇修卻信了。
他看著骨灰盒的眼神,變得譏諷冰冷:“奶奶,您別和她一起騙我。她產檢我次次陪,她身體怎樣我最清楚。誰死,她都不會死。”
“可就是死了!我的初初就是死了啊!”
“夠了!”
傅堇修甩開奶奶的手,轉身欲走。
“砰——”
骨灰盒落地,骨灰撒出大半。
“初初!”奶奶跪下去,徒手去捧。
許曼腳下一滑,踢開盒子。
骨灰盒四分五裂,粉末揚散。
小老太太的眼淚決堤:“不要!別欺負我的初初!她已經夠疼了!為什麼你們都要欺負她!”
她推開許曼,紅著眼,固執地用手去捧,去抓。
像小時候保護被欺負的夏清初一樣。
夏清初疼得無法呼吸。
許曼眼圈一紅:“對不起,堇修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不關你事,道什麼歉?”傅堇修扶起她,毫不掩飾偏心,“奶奶您衝我來,曼曼有什麼錯?”
“我的初初又有什麼錯?!她在最好年紀跟了你!就因為你想要個家,想要個像她的孩子!她那麼怕苦怕痛,看了七年醫生才懷上!她把一切都給了你!你呢!你怎麼對她的!”
她抱著骨灰盒,滿眼絕望。
偏偏此時,大雨傾盆。
骨灰瞬間被雨水衝散,流向四處。
“不要!”奶奶再顧不得其他,佝僂著身子去擋,試圖挽救。
可雨勢太急,轉眼骨灰隻剩一小灘,陷在地縫中。
奶奶不肯放棄,徒手去摳,指甲斷裂,鮮血混著雨水骨灰,一片狼藉。
夏清初挨著她蹲下,雨水穿透靈魂,心裏卻下著傾盆大雨,撕心裂肺。
“不要了,奶奶,我們不要了......散了就散了,回家好不好?”
奶奶卻像不知疼,機械地喊著她的名字。
她又忘了許多事,卻隻記得要初初。
“帶初初回家......”
傅堇修看著被衝散的骨灰,心口莫名一痛。
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消失。
也隻一瞬。
看到許曼,他恢複冷硬:“奶奶您別演了!告訴她,我死也不會離婚!她答應過永遠在一起,要騙就騙到我死!”
他轉身就走。
許曼險些笑出聲,追上去,又假意皺眉:“堇修哥哥,那些骨灰......”
“什麼骨灰!”他沉著臉,仿佛聽到什麼汙穢之詞,“一堆做戲的臟東西!衝幹淨才好!省得夏清初總想著騙我!”
可她真的死了啊......
夏清初虛點著被雨水浸泡的骨灰,滿嘴苦澀。
她死,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嗎?
生孩子,是什麼輕鬆的事嗎?
這世上,就是再也沒有夏清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