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拂衣猜是謝綏派去打聽自己的人回來了,咽下嘴裏的食物。
方道,“幽冥乃寒毒,中毒者冰寒自骨髓透出,眉發結薄霜,經脈如同被冰針穿刺,活不過一月。
若得純陽功法護體,可暫壓製,但有弊端,體內陰陽互搏,臟腑經脈皆會受損,時日一長,顯於膚。”
葉拂衣指了指謝綏的唇,“大人精神疲懶,唇色卻過於紅豔,而膚色過分冷白,這是體內寒氣與純陽功法分庭抗禮所致。
此法治標不治本,時日一久,氣血凝滯,五臟衰竭,情誌五感皆退化而死。”
謝綏能活到今日,除了中毒時被人度了功法,便是他自己也習純陽內力。
“師父傳授過如何解幽冥,隻她有言在先,她離世前我不可對外展露醫術。
侯府去接我時,師父剛去世,我還未來得及行醫,便被帶來京城。”
來京後,侯府無人關心她會什麼,她便也沒多言。
謝綏摩挲酒杯邊緣,眉宇間蘊著殺意,“幽冥非尋常毒,你可知能解此毒者極有可能是下毒人?”
拂衣放下碗筷,“無論我師父是不是給大人下毒之人,都不影響我能為大人解毒,殺了我,損失的是大人。”
她重生前,謝綏已是油盡燈枯,並未找到解毒之法。
謝綏神情平淡,好似對解毒並無執念。
倒是他身後的親隨長生忍不住問道,“你當真會解幽冥?”
拂衣正色點頭,“當真。”
長生眼裏有藏不住的歡喜,太好了,主子有救了。
但也狐惑,“你師父是誰?”
這些年他們尋遍天下,都不曾找到解毒之人,這葉姑娘的師父竟藏得那麼深?
“她自稱藥婆,十幾年前搬去的村子。”
拂衣適當坦誠,“我自小多犯病,養父母時時求到她跟前,她嫌麻煩,丟了醫書叫我自己學著調理自己,後見我頗有天賦,便收了我。
但師父從不言過往,隻她有句口頭禪,閻王要你三更死,藥婆留你到五更,我盡得她真傳。”
葉拂衣報恩的同時也想抱大腿。
但。
謝大人安靜喝著酒,沒有表態的意思。
此毒關係謝綏另一個秘密,拂衣知道他不會輕信自己,主動道,“我可配製幽冥,再當大人麵解毒,大人便知我有無這本事。”
紅唇微頓,挪開酒盞,謝綏視線終於又落回到葉拂衣臉上。
“可。”
寒毒折磨人,至親度他功法為護他而死,他亦想讓仇人嘗嘗此痛。
終於答應了!
葉拂衣心頭微鬆,又道,“但配製幽冥需得幾日時間,我養父母一家的安危等不得,大人可否即刻派人前往?”
“大理寺卿的罪證在哪?”
葉拂衣笑,“明早大人可派人去我院中取。”
她今晚就去偷。
知道東西在哪,偷起來不費力。
謝綏深深看她一眼,吩咐人宣揚侯府苛待親女一事,又對長生道,“你親自去趟棲霞鎮。”
棲霞鎮,葉拂衣長大的地方。
葉拂衣道謝,明白他派心腹前去,是要打探她的過往,以及師父的事。
想到師父,葉拂衣眉眼劃過一抹暗色。
她也想知道,師父為何要假死,為何她的血是解幽冥的藥引?
前世,她死後,師父為何會出現在永昌侯府,她與侯府是何關係?
有謝綏的加入,這些謎底或許很快能揭曉。
思及此,葉拂衣自覺利用謝大人頗多,想投桃報李。
她拿走謝綏麵前的酒壺,“這純陽酒雖能助大人壓製寒毒,但喝多也傷身,不若我給大人調製些藥丸。”
不等謝綏答應,徑自報了一串藥材名,長生機靈,當即拿過紙筆記著。
見謝綏沒反對,他飛快去抓藥。
大理寺就有一間簡易的藥房。
忙活不短時間,葉拂衣將煉製好的藥丸,交於謝綏。
從大理寺出來,她腳步都輕快許多。
沒急著回侯府,葉拂衣又換了家當鋪,將頭上飾物全部當了,再買了匕首和藥材,這才返回永昌侯府。
她的動向很快被報到謝綏麵前。
長生道,“國舅府還沒查出起火原因,葉姑娘做得幹淨,卻來求主子,會不會是那些人的圈套?”
主子最近在查一些事,牽涉不少人利益,最近主子頻繁被刺殺,對方未曾得手,難保不會用上美人計。
高興謝綏解毒有望後,他又擔憂起來。
謝綏沉眸,“藥丸檢查得如何了?”
長生正欲去問,另一隨從捧著匣子過來,“查過了,藥丸沒問題,比屬下泡製的藥酒好用,但屬下參不透這藥丸的配製。”
他是謝綏的另一親隨,永安,為了照料謝綏,自小學醫。
謝綏聞言,接過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須臾,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暖意驅散骨頭縫裏的冰寒......
另一頭,葉拂衣剛回到侯府,就被一婆子帶人攔住了去路。
“二小姐跑去了哪裏?”
婆子是侯夫人派到拂衣身邊,教她規矩的蓮嬤嬤。
她冷著臉嗬斥,“還未出閣的姑娘,隨意滯留在外,莫不是與哪個男子廝混?來啊,帶二姑娘去祠堂反省。”
侯夫人在路上便知葉拂衣被丟下了,她有心懲治拂衣,一回府就給蓮嬤嬤下了令。
蓮嬤嬤興奮至極,卻沒想等了這樣久,葉拂衣才歸家,心生不滿,態度自然就更放肆。
其餘人聽了她的吩咐,忙要去抓葉拂衣,葉拂衣卻是身子一閃,避到蓮嬤嬤麵前,袖中匕首毫不遲疑插進蓮嬤嬤心口。
前世,葉拂衣被蒙在鼓裏,到了新房才知被算計,想要逃離。
國舅自詡娶侯府嫡女是抬舉侯府,葉拂衣不肯洞房,在他看來是給臉不要臉。
蓮嬤嬤適時獻策,“國舅爺,我家小姐心有情郎,不肯嫁您,她又是吃硬不吃軟的性子,勞您使些雷霆手段才行。”
這話勾起國舅被拒婚的不堪回憶,頓時失了理智。
葉拂衣死前看到蓮嬤嬤笑得一臉得逞。
今日重生,她就沒想讓蓮嬤嬤活著。
蓮嬤嬤難以置信。
先前那兩月,葉拂衣很是乖順,便是她不敬,拂衣亦忍著不敢發怒。
今日,她......她竟敢殺她?
其餘下人嚇壞了,大喊著,“二小姐殺人了,二小姐殺人了......”
消息傳到永昌侯耳邊時,他剛享受完侯夫人的伺候。
先前對侯夫人的不滿,已被侯夫人安撫好,滿心覺得今日之事全是葉拂衣的錯。
聽得下人回稟,他取了鞭子怒氣衝衝就要去教訓葉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