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來了。
朱寧全身的鬃毛在一瞬間根根倒豎,如同被冰水澆透。
他死死貼著地麵,連呼吸都幾乎停滯。
那“沙拉、沙拉”
的刮擦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從容。
仿佛在月下散步,而非捕獵。
聲音在洞口停下了。
沒有撞擊。
沒有咆哮。
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寂靜,比任何狂暴的嘶吼都更讓人恐懼。
它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朱寧的喉嚨,將他拖入深不見底的絕望。
它在外麵。
就在那塊堵門的巨石之外,或許隻有一尺之隔。
它在觀察。
朱寧甚至能想象到,一雙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正透過那道狹窄的縫隙,審視著洞內的黑暗。
時間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漫長如一個世紀的酷刑。
朱寧不敢動,不敢出聲,甚至不敢讓心跳得太大聲。
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努力降低存在感,像一塊真正的岩石。
他催動著【嗅跡溯源】。
空氣中,那股屬於野犬精的血腥味,混雜著瘟疫鼠屍的惡臭,形成了一道混亂的氣味屏障。
可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縷全新的氣息,如同一根淬毒的鋼針,精準地刺破了所有偽裝。
腐爛。
一種深入骨髓的腐爛氣息,像是百年老屍從墳墓裏爬了出來。
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鐵鏽般的血腥,以及一股......
如同陳年墓土被翻開的陰冷味道。
這味道,與野犬精後腿傷口上的氣息,同源!
朱寧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的偽裝,失敗了。
對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野犬精,而是這股獨特的、帶著死亡印記的氣味。
“沙拉......”
那刮擦聲再次響起,卻不是靠近,而是在緩緩繞著洞口移動。
它在勘察地形。
朱寧的大腦瘋狂運轉。
這洞穴是他的囚籠,也是他唯一的壁壘。
一旦被攻破,他必死無疑。
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悄無聲息地,用後蹄一點點地將那具野犬精的屍體,朝自己這邊勾了過來。
如果對方破門而入,他就將這具屍體當做第一道屏障扔出去,為自己爭取哪怕一瞬的生機。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洞外的腳步聲停在了洞穴的側麵。
緊接著,是利爪刨挖岩壁的聲音。
“刺啦——刺啦――”堅硬的岩石,在對方的爪下,竟如同豆腐般被輕易地刮下一層層石粉。
它想從側麵挖進來!
朱寧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洞穴,根本擋不住它!
他絕望地看著那麵不斷傳來震動的岩壁,死亡的陰影已經將他徹底吞噬。
可就在這時,刨挖聲,毫無征兆地停了。
一切,又恢複了那死一般的寂靜。
怎麼回事?
朱寧不敢放鬆警惕,依舊死死盯著那麵岩壁。
一息。
十息。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外麵,再沒有任何動靜。
那股陰冷腐爛的氣息,也隨著山風,漸漸變淡,最終消失在了【嗅跡溯源】的感知範圍裏。
它走了?
為什麼?
朱寧不敢相信,也不敢理解。
他像一尊雕塑,在黑暗中又枯坐了整整一個時辰,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才敢小心翼翼地挪開堵門的巨石。
清晨的冷風灌入洞穴,吹散了滿室的血腥與惡臭。
朱寧探出頭,警惕地環顧四周。
什麼都沒有。
仿佛昨夜那場生死一線的對峙,隻是一場噩夢。
但他知道,那不是夢。
在洞穴側麵的岩壁上,赫然留下了三道深達半尺的爪痕。
爪痕邊緣光滑如鏡,仿佛是被神兵利器切割過一般。
朱寧看著那三道爪痕,後背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鋒利!
他走到洞口,蹲下身,仔細地嗅探著地麵上殘留的氣息。
那股墓土般的陰冷氣息,在洞口繞了一個圈,最終朝著山林深處延伸而去。
它確實離開了。
可它離開的方向,卻讓朱寧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那不是通往山頂妖王領地的路,也不是下山的路。
而是......
浪浪山北坡,那片傳說中有去無回的,黑風林。
一個更大的疑惑,浮現在朱寧心頭。
它明明有能力輕易破開岩壁殺死自己,為什麼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放棄?
是察覺到了什麼危險?
還是說......
它對自己這頭弱小的小豬妖,根本不屑一顧?
朱寧百思不得其解。
他重新回到洞內,目光落在那具野犬精的屍體上。
他俯下身,再次仔細地嗅探那處已經發黑的傷口。
這一次,他不再關注那股陰冷的氣息,而是試圖從中分辨出更深層次的東西。
漸漸地,他聞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完全掩蓋的味道。
那是一股......
草藥的味道。
混雜在血肉腐爛的氣息之下,若非有【嗅跡溯源】,根本無法察覺。
朱寧猛地抬起頭,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
那頭野犬精,在被追殺的過程中,曾經用草藥處理過傷口!
而那個神秘的追蹤者,它放棄攻擊,或許不是因為它大發慈悲,也不是因為它察覺到了別的危險。
而是因為它......
討厭,或者說,懼怕這種草藥的味道!
這個發現,讓朱寧在絕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