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噗！”

一口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落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卻並未散開，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一朵詭異的冰花。

血珠之中，點點晶瑩的冰碴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

沈浪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都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窖，那六十年精純霸道的玄冰真氣，如同一條蘇醒的冰霜巨龍，正在他的經脈裏瘋狂衝撞、肆虐。

“媽的，玩脫了......這遺產稅也太高了。”他咬著牙，在心中瘋狂吐槽，“別人繼承遺產最多交點錢，我這繼承功力是直接要命啊！”

他強行盤膝坐下，試圖運轉《小三陽融血功》去煉化這股力量。

然而，這本功法對付尋常的異種內力尚可，麵對這等品質遠超自身修為的玄冰真氣，卻如同用一根小木棍去撬動一座萬年冰山，收效甚微。

寒氣已經開始順著經脈，侵蝕他的心脈。

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時辰，他就會成為北鎮撫司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為“內力太強”而活活凍死的校尉。

“冷靜，冷靜......”

生死關頭，沈浪反而強迫自己進入了一種絕對的冷靜狀態。

他閉上雙眼，放棄了無謂的抵抗，將所有心神都沉入了腦海深處那片浩如煙海的記憶數據庫中。

“判官”一生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飛速閃過。

童年的苦澀、拜師的艱辛、第一次殺人的戰栗、在黃泉閣中一步步向上爬的陰謀詭計......無數駁雜無用的信息流被他瞬間過濾。

他像一個最高效的搜索引擎，在龐大的數據庫中輸入了關鍵詞——“玄冰真氣”、“克製”、“弱點”。

瞬間，一段被深埋在記憶最底層的對話，被精準地定位、放大！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判官”還很年輕。

他跪在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麵前，老者將一股精純的寒氣渡入他的體內，聲音沙啞而凝重。

“......記住，我這一脈的玄冰真氣，至陰至寒，威力無窮，但也極易反噬。天下武學，能與之正麵抗衡的，唯有‘赤焰神宗’那早已失傳的《赤炎心法》......”

“......當年你那不成器的師叔羅烈，心術不正，叛出師門，偷走了半部《赤炎心法》殘卷，自號‘赤焰金剛’，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後來，他被朝廷高手圍殺於京郊，屍骨無存......”

就是這個！

沈浪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

破局的關鍵，找到了！

隻要能找到“赤焰金剛”羅烈的屍體，從他身上提取到那半部《赤炎心法》，就能以陽克陰，徹底調和體內的玄冰真氣！

但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羅烈是十幾年前的江洋大盜，要查他的信息，尤其是屍體的下落，必須進入錦衣衛保安等級最高的檔案庫——玄字庫。

以他區區一個校尉的身份，連玄字庫的大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沈浪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一個將解決自身危機、推動主線任務、鞏固上司關係、順便再給東廠挖個坑的完美計劃，在他腦中飛速成型。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寒氣，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飛魚服，從懷中掏出一份早已寫好的、關於“破風鏢局慘案”的初步報告，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百戶陸謙的值房。

......

陸謙的書房內，檀香嫋嫋。

這位新晉的百戶大人正對著一堆案牘愁眉不展，見到沈浪進來，他疲憊的臉上才擠出一絲笑意。

“你小子，來得正好。那‘黑衣高手’的案子，東廠那邊跟瘋狗似的到處亂咬，卻連根毛都沒找到，我看他們是想把這口鍋甩到我們北鎮撫司頭上。”

“大人明鑒。”沈浪先是恭敬地遞上報告，將昨夜現場的發現滴水不漏地彙報了一遍。

陸謙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條理清晰，細節詳實，不錯。”

“大人，”沈浪見時機成熟，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那種技術人員特有的、混雜著興奮與凝重的偏執表情，“卑職在整理報告時，有一個極其大膽的推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陸謙立刻來了興趣，他最喜歡的就是沈浪這種總能從犄角旮旯裏刨出新東西的勁頭。

“是！”沈浪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卑職在勘驗‘判官’屍體時，發現其致命傷所中的那股至陰掌力，其內勁的發力方式、經脈運轉的軌跡，與卑職曾經研究過的一樁懸案卷宗——‘赤焰金剛’羅烈滅門案——中的描述，驚人地相似！”

陸謙眉頭一挑：“‘赤焰金剛’羅烈？那不是十幾年前的老案子了嗎？一個用的是至陽的火焰掌，一個用的是至陰的寒冰掌，怎麼會相似？”

“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沈浪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專業性，“大人，這叫‘功法逆向溯源’！兩種功法雖然表現出的能量屬性截然相反，但其最底層的發力邏輯，卻如出一轍！就像一枚銅錢的正反麵，看似對立，實則同出一源！”

“功法逆向溯源？”陸謙被這個聞所未聞的新鮮詞彙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沒錯！”沈浪趁熱打鐵，拋出了自己的“驚天結論”，“卑職大膽推斷，‘判官’背後的黃泉閣，很可能就是當年‘赤焰神宗’的餘孽分裂出的分支！甚至，我們一直在追查的那個‘千手人屠’，也極有可能是這個組織的另一名成員，負責在外圍製造混亂，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這番推論，邏輯嚴密，想象力豐富，還將幾件毫無關聯的大案完美地串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閉環。

陸謙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雙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我就說這幾件事怎麼透著股邪性，原來根子都在這裏！”

他看著沈浪，眼神裏已經不是欣賞了，而是赤裸裸的狂喜。

這小子簡直是自己的麒麟兒，是上天派來助自己平步青雲的福將！

沈浪見火候已到，立刻躬身一拜，語氣誠懇地說道：“為印證卑職的推斷，卑職懇請大人授予臨時權限，允許我進入玄字庫，查閱當年關於‘赤焰金剛’羅烈的所有絕密卷宗，以期並案調查，順藤摸瓜，將這個隱藏在京城地下的毒瘤，連根拔起！”

“準了！”陸謙想都沒想，直接從腰間的一個暗格裏，取出了一枚通體由玄鐵打造、刻著一個古樸“玄”字的腰牌，親手塞到了沈浪手裏。

“這是‘玄字庫乙等權限’的臨時腰牌，憑此令，乙字號及以下的所有卷宗，你皆可查閱！”

陸謙重重地拍了拍沈浪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期許：“小子，好好幹！這個案子要是破了，你我二人的前程，不可限量！”

“卑職定不負大人厚望！”沈浪緊緊握著那枚冰冷的玄鐵腰牌，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地。

鑰匙，到手了。

......

沈浪手持腰牌，快步走向北鎮撫司最深處那座戒備森嚴的建築。

在他走後，陸謙書房外，一個負責打掃庭院的雜役，低著頭，看似不經意地將一簸箕落葉倒掉，隨後悄無聲息地退下，拐入了另一條僻靜的回廊。

回廊盡頭，東廠檔頭李進的心腹早已等候多時。

雜役將剛才看到的一幕，低聲彙報了一遍。

屋內，傳來李進那陰柔得仿佛能刮下三尺寒霜的聲音。

“玄字庫？哼，一個驗屍的，不好好跟屍體打交道，去翻那些陳年舊案做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盯緊他。咱家倒要看看，這隻小老鼠的尾巴，到底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