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北鎮撫司分配的獨立值房,沈浪反手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與窺探隔絕在外。
他平靜地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整個過程看不出絲毫異樣。
但他那經過內力強化的感知,卻清晰地捕捉到了屋外至少兩道若有若無的氣息。
一道在屋頂,呼吸輕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像是蟄伏的毒蛇。
“東廠的番役,還是那麼沒耐心。”沈浪在心中冷笑。
另一道則更為高明,藏在遠處一棵槐樹的陰影裏,氣息悠長,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若非他刻意凝神,根本無法察覺。
“這位就是‘黃雀’派來的專業人士了,段位高得多。”
沈浪內心瘋狂吐槽:“好家夥,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了?年度最佳KPI候選人嗎?”
他不動聲色,像一個辦案勞累後正常休息的校尉,洗漱、上床,甚至還故意翻了幾個身,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屋外的監視者,徹底放鬆了警惕。
直到子時,夜色深沉如墨。
“裝睡冠軍”沈浪猛地睜開雙眼,眸中沒有半分睡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在絕對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坐起,從貼身的暗袋裏,取出了那張詭異的人皮地圖。
“常規手段肯定沒用,這玩意兒邪門得很。”他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地圖上毫無頭緒的紋路,“既然密匣是用我的血打開的......那麼,地圖的‘鑰匙’會不會也是......”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他從靴中抽出一根銀針,毫不猶豫地刺破指尖,將一滴殷紅的血珠,滴在了人皮地圖的中央。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滴血珠並沒有凝固或散開,而是像被海綿吸收一般,瞬間滲入皮紙之中,消失不見。
緊接著,以血珠滴落處為中心,一道道纖細的、散發著微光的血色紋路,開始在地圖上迅速蔓延開來!
它們如同活物一般,勾勒、交織,最終形成了一幅全新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圖案!
沈浪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山川地形圖!
這是一張遍布京城地下的、錯綜複雜的暗渠與密道網絡圖!
“我靠......京城地下交通網?古代版地鐵線路圖?”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地圖的一角。
那裏,一個清晰的標記,指向了一個讓他心跳驟然加速的位置——北鎮撫司,後院,一口枯井!
“真是天助我也!”
獲得了這張行動的“鑰匙”,沈浪知道,破局的時刻到了。
但他還需要一個能讓他光明正大離開這間“牢房”的理由。
他立刻起身,重新點亮油燈,穿戴整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值房。
屋頂上,東廠的番役一個激靈,差點滑下去。
樹影裏,那道高明的氣息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浪,徑直走向了百戶李辰的值房。
“咚咚咚。”
“進來。”李辰疲憊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沈浪推門而入,隻見李辰正對著一堆卷宗愁眉不展。
“大人,這麼晚了還沒休息?”沈浪一臉關切地問道。
“還不是‘千手人屠’那個案子。”李辰揉了揉眉心,“東廠那邊跟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卻連根毛都沒找到。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沈浪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上前一步,臉上露出一種技術人員特有的偏執與嚴謹。
“大人,卑職也是為此事而來!我反複回想案情,總覺得還有疑點!我懷疑我們對‘千手人屠’的作案手法記錄有誤,必須立刻返回詔獄,查閱三年前關於他的所有舊檔,進行比對!”
李辰一愣,沒想到這小子比自己還投入。
沈浪不等他回答,又補充道:“而且,此獠狡詐,最喜聲東擊西。卑職想,在查閱卷宗的同時,順便在咱們的轄區內進行夜巡。這既是做給東廠看,表明我們錦衣衛盡忠職셔職守,也是一種心理壓迫,或許能逼那老鼠露出尾巴!”
這番話,有理有據,公私兼顧,既符合他“工作狂”的人設,又完全貼合錦衣衛的職責。
簡直無懈可擊!
“你小子......”李辰看著他,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笑意,“真是個天生幹刑名的料。行!我準了!”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扔給沈浪:“這是夜巡令,見此令如見我本人。去吧,自己當心點。”
“多謝大人!”
沈浪接過令牌,轉身離去。
他能感覺到,身後那兩道監視的目光,充滿了無奈與憋屈,隻能不情不願地遠遠跟上。
他先是裝模作樣地在詔獄的檔案室裏翻了半個時辰的卷宗,將戲做足。
然後,他手持腰牌,開始在北鎮撫司的轄區內,進行所謂的“巡邏”。
東廠番役和“黃雀”的探子,隻能像兩隻倒黴的夜貓子,遠遠地綴在後麵。
沈浪不緊不慢地走著,計算著距離和時間。就在他拐過一處堆滿雜物的巡邏拐角,身體被陰影徹底吞噬的瞬間——
“就是現在!”
他體內的內力轟然爆發,《鬼影迷蹤步》施展到了極致!
“唰!”
他的身影驟然化作一道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殘影,瞬間脫離了原有的路線,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竄進了後院。
當兩名監視者小心翼翼地繞過拐角時,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巷道。
“人呢?”東廠番役大驚失色。
“別慌,”另一人聲音沉穩,“這附近沒有別的出口,他應該是去解手了。我們守住這裏。”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此刻的沈浪,已經掀開了後院那口枯井的井蓋,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地下世界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腥味。
沈浪點燃火折子,借著微光,對照著人皮地圖,在這迷宮般的暗道中飛速穿行。
一炷香後,他根據地圖的指引,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城西“破風鏢局”的附近。
他從一處極其隱蔽的暗渠口探出半個腦袋,如同潛伏的鱷魚,開始對這個燈火通明的鏢局進行遠距離觀察。
鏢局內外,戒備森嚴,巡邏的鏢師個個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都是內家好手。
沈浪沒有靠近,而是將內力灌注於雙耳,將自己遠超常人的聽力發揮到了極限,捕捉著風中傳來的隻言片語。
很快,幾個從內院走出的鏢師的低聲交談,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都打起精神來!那批‘貨’後天就到,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放心吧,上麵吩咐了,這次的事關乎‘大祭’,所有戴‘青銅麵具’的護法都會親自過來交接。”
“嘿嘿,現在東廠和錦衣衛那群蠢貨,都被‘千手人屠’那個倒黴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正是咱們行動的最好機會!”
“噓!隔牆有耳!”
對話戛然而止。
沈浪的心臟,卻如同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貨”?
“大祭”?
戴“青銅麵具”的護法們?
!
他瞬間明白了!
“黃雀”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以“青銅麵具”為標誌的、組織嚴密的神秘勢力!
他們正在策劃一個驚天動地的陰謀,時間,就在後天!
獲取了這個顛覆性的情報,沈浪不敢有絲毫逗留,立刻原路返回。
當他悄無聲息地從後院溜出,重新出現在那條巡邏的巷道上時,那兩名監視者正等得心焦,幾乎要向上級彙報“跟丟”了。
“嗯?你們在這兒幹嘛?”沈浪一臉無辜地出現,還順手提了提褲腰帶,“剛才鬧肚子,找了個地方解決一下,味道有點大,就不帶你們參觀了。”
看著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兩名頂尖的探子麵麵相覷,臉上同時露出了混合著懷疑、惡心和憋屈的複雜表情。
最終,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浪,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他那該死的“夜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