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廠裏的人都來看我,病房裏擠滿了人。
周琳琳來得最早,眼睛比昨天更腫,像是哭了一夜。
她一進門就撲到我床邊,抓著我的手泣不成聲:
“師傅都怪我,要不是那天我和你換班,你就不會出事了......”
這話像塊巨石砸進水裏,瞬間點醒了所有人。
在他們看來,是我這個好師傅,為了照顧徒弟主動換班,才遭了這飛來橫禍。
所有人的眼神,從同情變成了惋惜和敬佩。
我林晚秋,不光是技術標兵,還是個舍己為人的好師傅。
三年前那個冬天,周琳琳為抄近路掉進冰窟窿,是我沒多想就跳下去,把她從鬼門關撈了上來。
上岸後,她凍得嘴唇發紫,卻死抓著我的手不鬆開:
“我的命是您給的,以後我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一輩子!”
救命之恩隻換來了斷手之仇。
我看著眼前哭得快要昏厥的周琳琳,心中一片荒蕪。
我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淡淡地說:“不怪你,都是命。”
趙衛東立刻在一旁幫腔,攬住周琳琳的肩膀:
“琳琳你別這麼自責了,晚秋最疼你,一直把你當親妹妹,她不會怪你的。”
兩人一唱一和,把這場戲演得天衣無縫。
工友們紛紛點頭,讚歎我們師徒情深,誇獎趙衛東有擔當。
我像是故意要打破這片和睦:
“對了,廠裏那個去上海的保送名額打算給誰啊?”
周琳琳的哭聲猛地一滯,下意識地朝趙衛東看去。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心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趙衛東語氣急躁,像在責備我不懂事: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個!你先養好身體!名額給誰都跟我們沒關係!”
他越急就越是心虛。
我像是被他的話刺痛,眼裏蓄滿淚水:
“也是,我一個廢人,還想這些做什麼呢?”
說完我決絕地偏過頭,背對他肩膀聳動。
病房裏的氣氛瞬間凝固。
趙衛東僵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掏出那張本該有我們倆人名字的申請表格,將它撕得粉碎!
“前途沒了可以再掙,但我的晚秋隻有一個!”
“從今天起我放棄進修,什麼名額我也不要了!我隻要我的晚秋好好的!”
全場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好樣的!衛東!這才是真男人!”
“晚秋,你可找對人了!”
連廠長都拍著趙衛東的肩膀,讚他有情有義,是全廠青年的楷模。
這場令人作嘔的表演將我團團圍住。
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傀儡,任由他們吸著我的鮮血狂歡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