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歲那年,我為了在車禍中保住全家老小傷了腦袋,成了腦癱。
生活無法自理,智商回到三歲。
丈夫兒子給予了我最多的愛,我的護理他們不假手他人,即使我聽不懂,也每天在床頭跟我說話。
直到我熬走了丈夫,病破了家財,我頑強的生命還沒死,全家人因為我的拖累麵目全非。
終於,在孫女得白血病那年,兒子兒媳再也忍不住了。
看著日漸消瘦的女兒,他們偷偷拔掉我的氧氣管,換掉我的救命藥,放任我全身長滿褥瘡。
“我們真的撐不住了,你為什麼還活著,你活著是對所有人的折磨!”
他們哭的很難過,我卻什麼也聽不懂。
我憑著肌肉記憶,想去摸兒子的頭,卻被他一巴掌扇翻在地上。
“你怎麼不去死!死了我女兒就能活了。”
於是在我恢複意識的那晚。
我笑著服下巨量安眠藥。
……
晚上,兒媳溜到我房間拔掉氧氣管。
她將我維持生理機能的藥換成了維生素,甚至不忘停掉暖氣。
我平靜地看著她,露出一個微笑。
“苗苗,小嫿怎麼樣了。”
我的聲音很輕。
卻讓本來欣喜若狂的兒媳僵在原地。
她意識到我醒了,立刻拿被子勒住我的口鼻。
在我窒息的前一秒,下夜班回來的兒子一腳踹飛行凶的兒媳。
他很生氣,卻對兒媳滿臉疼惜。
“你傻不傻,你自己動手這是殺人!要吃槍子兒的!”
兒子揉著媳婦被踹疼的小腹,吻著她泛紅的眼角。
沒有氧氣管,我就像離開水的魚,胸膛劇烈欺負,臉被憋成青紫色,卻無人在意。
“你糊不糊塗,現在小嫿病著,我們又沒錢,治病全指望她的退休金和醫保,媽現在暫時還不能死。”
兒媳聽到女兒才回歸理智,粗暴地將氧氣管捅回我的鼻腔。
從前會溫柔替我護理的兒子,
如今沒有任何潤滑就撕下我的肛瘺,拿著導尿管往我下身戳。
我毫無尊嚴,又疼的抽搐,他當沒看見,點了一支煙。
在彌漫的煙霧裏,抓著頭發聽媳婦崩潰哭泣。
“安欣,可是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嫁到你們家根本沒有過幾天好日子!”
“我一個女人又要打三分工給小嫿治病,又要給一個活死人把屎把尿,手粗了,腰斷了,人老了。”
“她如果再不死,我們就要被累死了!”
死,死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隻知道小嫿越來越瘦,頭發越來越少後。
這個字眼在家裏出現的越來越多了。
“小嫿會死嗎?”
我躺在尿墊上隻是問了一句,媳婦就衝上來拽起我的頭發對我狂扇巴掌。
“閉嘴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小嫿的病情怎麼會被拖的這麼重!你怎麼還有臉咒她···”
在我出車禍前和我親如閨蜜的兒媳,如今披頭散發扯著我的衣襟。
她像索命的惡鬼,那雙浸滿淚水和驚恐的眼睛裏,全是作為一個母親的絕望。
我突然感同身受,感覺這種情感格外熟悉。
我想回憶,腦子裏卻一片模糊。
“夠了,你跟一個智障鬧什麼。如果不是媽,我們現在都沒命站在這裏。”
兒子嘴上是這樣說,人卻隻是站在那裏,厭倦地看著。
我被他的媳婦打的鼻血直流,他的電話響了。
“苗苗收拾一下出完氣我們走了,小嫿又進icu了。”
兒子替我拉好被子,將被摔碎的撥浪鼓塞進我手裏。
他的手在抖。
就像小時候我將省吃儉用買來的玩具送給他一樣,愧疚不甘又無能為力。
“媽,對不起。可您已經活了55年了,小嫿卻才10歲。”
是,我的孩子也是做父親的人了。
他肩上有了責任,再也不是那個滿眼都是媽媽,寧願用自己所有換我長命百歲的小孩了。
如果我清醒著,應該能安慰他吧。
可我現在是個傻子。
我什麼都不懂,隻明白我不想看他們難過。
“欣欣,我什麼時候能死啊。”
準備關燈的兒子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