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稍後我們去取嫁衣,你也一同跟著。”
裴敬淵攬著蘇婉瑩站在門外,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無言,隻是默默跟上。
乘馬車前往綢緞莊的路上,蘇婉瑩忽然攙著裴敬淵的胳膊開始撒嬌,聲音嬌軟如鶯啼:
“敬淵,我忽然想吃城南那家的雲片糕,聽聞入口即化,清甜不膩。”
“可我們還要去取嫁衣,這......”
裴敬淵立刻會意,轉頭看向我:
“你去買。”
蘇婉瑩適時露出溫婉的笑容,柔聲補充:
“妹妹,麻煩你跑一趟了,記得要剛出爐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掀起車簾一角,看向窗外瓢潑的大雨。
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濺起層層水花,天地間一片迷蒙。
裴敬淵見我不動,語氣更冷:“怎麼,這點事都不情願?”
我搖搖頭,沒說什麼。他卻像是被我的沉默激怒,猛地將我推下馬車。
“砰”的一聲,我摔在泥濘裏,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了衣衫,寒意刺骨。
馬車軲轆濺起的泥水濺了我滿臉,狼狽不堪。
暴雨傾盆,我趕到城南那家雲片糕店時,我渾身早已濕透,頭發黏在臉頰上,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姑娘抱歉,店裏的雲片糕剛賣完,老師傅正在重新製作,得等一個時辰才能好。”店小二滿臉歉意地說。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找了個角落的板凳坐下。
等就等吧,總好過回去麵對裴敬淵和蘇婉瑩要好。
一個時辰後,我捧著用油紙包好的雲片糕,冒雨往綢緞莊趕。
雨勢絲毫未減,我用盡全力護著懷中的糕點,生怕被雨水打濕,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雨水滲了進去。
等我踉踉蹌蹌地衝進綢緞莊時,渾身早已沒有一處幹爽的地方。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腳邊積起一小灘水窪。
裴敬淵和蘇婉瑩正坐在廳堂的梨花木椅上,麵前擺著剛沏好的熱茶。
看到我這副模樣,裴敬淵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怎麼去了這麼久?”
“雨大,路上不好走。”
我簡單解釋,凍得發僵的手顫抖著將油紙包遞給蘇婉瑩。
就在我遞過去的瞬間,蘇婉瑩腳下微微一絆,看似無意地撞了我一下。
我手一鬆,油紙包脫手而出,裏麵的雲片糕散落一地,還沾了不少泥水。
更糟糕的是,旁邊架子上掛著的那件嫁衣,被飛濺的泥水濺上了好幾處汙漬。
那是蘇婉瑩親自挑選的,是她最滿意的一件。
“啊!”
蘇婉瑩尖叫一聲,臉色煞白地捂住嘴,眼中迅速蓄滿淚水:
“我的嫁衣!”
鮮紅的嫁衣上沾著肮臟的泥水,顯得格外刺眼。
“裴雲若!”
裴敬淵一把將蘇婉瑩護在懷裏,轉頭對我怒吼啞:
“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們好?!連一件嫁衣都要毀掉?!”
我看著自己凍得發紫的手,剛才被他推下車時擦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可裴敬淵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落在我身上過。
“我不是......”我想解釋,聲音卻被雨水嗆得沙啞。
“你還想狡辯?!”裴敬淵怒目圓睜,指著我的鼻子,“你就是故意的!”
“跪下!”裴敬淵的怒吼聲在綢緞莊裏回蕩。
“什麼?”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跪下!”他加重語氣,眼中滿是厭惡,“跪到婉瑩消氣為止!”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懷裏故作委屈的蘇婉瑩,心中一片冰涼。
我慢慢地跪了下去。
冰冷的地麵透過濕透的衣衫傳來刺骨的寒意,膝蓋一觸到地麵,就像針紮一樣疼。
“敬淵......”
蘇婉瑩拉了拉裴敬淵的衣袖,聲音柔弱,
“算了,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快讓她起來吧。”
“不行。”裴敬淵冷冷地說,“她必須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我跪在地上,看著散落一地的雲片糕和那件被弄臟的嫁衣,眼前漸漸模糊。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
我跪在冰冷的地麵上,感覺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流失,意識也漸漸模糊。
我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雨天,我和他在院子裏踩水坑。
他把我背在背上,跑得飛快,笑聲清脆。他說:
“雲若,以後不管下多大的雨,哥哥都會為你撐傘。”
如今,雨更大了,他卻親手將我推入了雨幕,任我自生自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最後,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