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軍府的西跨院格外清靜,我讓人撤了大半伺候的仆婦,隻留了兩個手腳麻利的。
江琰的臥房被改作臨時診療室,靠窗的位置支起一張鋪著厚棉墊的長榻,
牆角燃著銀絲炭,暖得能讓人褪下棉袍。
“今日先做關節活動度訓練。”我將一小瓶活絡油倒在掌心搓熱,
“可能會有些酸脹,忍得住嗎?”
江琰半靠在軟枕上,玄色常服的褲腿被我卷至膝彎,露出兩條肌肉萎縮的腿。
他挑眉看我,“薑大夫盡管放手,本將軍還沒那麼嬌氣。”
我指尖落在他膝蓋內側的肌腱上,按照解剖學記憶找到粘連的節點,
拇指按壓的力度由輕轉重,“原主記憶裏,你是被敵軍的淬毒弩箭所傷?”
“嗯。”他喉間溢出一聲悶哼,額角滲出細汗,“箭頭帶倒鉤,碎了骨頭。”
我心裏有了數,這不是單純的骨折,怕是傷到了神經。
現代醫學裏,這種陳舊性神經損傷需要結合物理治療與藥物。
我取來幾塊不同重量的沙袋,用棉布包好係在他腳踝,
“試著抬腿,幅度不用大,能感覺到肌肉發力就行。”
他盯著自己毫無反應的腿,眼神暗了暗,“三年了,它們早就不聽使喚。”
“試試。”我堅持道,伸手扶住他的膝蓋穩定關節。
就在他試圖調動肌肉的瞬間,我忽然感覺指尖傳來一絲微弱的顫動。
【叮!檢測到宿主運用現代複健技術】
【符合任務要求,獎勵:透視眼?初級】
【功能:可觀察皮下組織及淺層血管分布】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淡藍色的光暈,江琰的腿部肌膚在我視野裏變得半透明,
青色的血管像樹枝般蔓延,肌肉纖維的收縮幅度清晰可見。
我心頭一震,果然有用!
“看到了嗎?”我壓下狂喜,指著他的腓腸肌,“這裏在動。”
江琰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雖看不到我眼中的景象,卻從我的語氣裏聽出了肯定,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繼續。”
接下來的幾日,我每天卯時就去西跨院,
從關節鬆動術到肌力訓練,再配合特製的中藥熏洗,
江琰的腿竟真的有了起色,能在攙扶下短暫站立了。
半月後,宮裏傳來消息,皇後要在禦花園設賞花宴,
點名讓新晉的將軍夫人陪同。
我對著銅鏡描眉時,青禾捧著件石榴紅的褙子進來,
“小姐,沈尚書家的小姐也會去,聽說為了今日特意做了十套新衣裳。”
我勾唇一笑,“咱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宮宴設在暖閣,琉璃窗外的紅梅開得正豔。
沈芷果然穿著身簇新的煙霞錦裙,端坐在江容懷身側,
看見我進來,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怨毒。
宴席過半,沈芷端著酒杯走到我麵前,
“薑姐姐,前些日子在街上是我不對,這杯酒我敬你賠罪。”
她的指甲塗著蔻丹,捏著杯盞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開啟透視眼,果然看見她指尖殘留著一點淡粉色粉末,
混在酒裏正慢慢融化,順著杯壁滲進酒液。
是曼陀羅花粉,少量能致皮膚紅疹,量大可令人昏迷。
“沈妹妹客氣了。”我笑著抬手,看似要去接酒杯,
手腕卻在半空中輕輕一旋,兩人的酒杯“不小心”撞在一起,
酒液潑濺出來,大半都灑在了她的裙擺上。
“哎呀!”我故作驚慌地扶住她,“都怪我手滑。”
沈芷臉色煞白,強笑道:“不礙事。”
可她剛坐下沒多久,就開始不住地抓撓脖頸,
片刻後,那張白皙的臉頰上竟冒出成片的紅疹,
像被毒蟲叮咬過一般,引得周圍女眷驚呼連連。
“這是怎麼了?”皇後皺眉詢問。
沈芷又癢又窘,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臣女......臣女不知......”
我端起自己那杯沒換過的酒,淺啜一口,
“許是妹妹對紅梅花粉過敏?今日風大,花粉都吹進暖閣了呢。”
江容懷臉色鐵青地扶著沈芷告退,經過我身邊時,
低聲淬了句:“賤人。”
我懶得理會,轉頭卻對上江琰探究的目光,
他端著茶杯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杯沿,眸色不明。
夜裏我被窗外的異響驚醒,披衣出去查看,
卻見江琰的臥房亮著燈,隱約有兵刃相接的脆響。
“誰?”我推開虛掩的房門,
竟看見江容懷捂著流血的胳膊,正與坐在輪椅上的江琰對峙。
輪椅扶手上的暗格敞開著,幾支淬了麻藥的短箭散落在地。
“哥哥好手段!”江容懷的聲音帶著驚怒,“原來你的腿......”
“我的腿怎樣,不勞你費心。”江琰的聲音冷得像冰,
“倒是你,私闖將軍府,想偷什麼?”
江容懷盯著他的腿,忽然笑了,“三年前那箭,是我讓人換的。”
“你說什麼?”我心頭劇震。
“淬了軟骨散的箭頭,表麵看不出來,”江容懷笑得猙獰,
“隻有這樣,靖安王世子的位置才穩當,將來的儲君之位才輪得到我!”
江琰猛地攥緊輪椅扶手,指節泛白,
“我早該猜到是你。”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照亮兄弟倆眼中的刻骨恨意,
也照亮了江琰悄悄放在輪椅踏板下的那截硬物――竟是半塊與袖中殘片紋路相合的軍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