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寄無期寄無期
一碗大魚頭

第四章

雁門關的雪,十年未停。

我跪在父親靈前接下虎符時,

北境的風正卷著沙礫抽打窗欞。

“鎮北侯府,不能斷在女人手裏。”

老管家捧著染血的帥印,

指縫間還沾著邊關送來的戰報。

我將那半塊拚合的虎符塞進懷裏,

玄鐵的寒意透過甲胄滲進心口,

像那年馴獸場門縫裏漏出的火光。

初到雁門時,軍中的老兵總愛斜著眼看我。

“女娃娃家還是回京城繡花吧。”

騎兵營的校尉把頭盔往地上一摔,

鐵蹄子碾過我腳邊的雪。

我沒說話,隻解下腰間軟劍擲過去,

劍鋒擦著他咽喉釘進帳柱。

“三日後,校場比箭。”我轉身時披風掃過他僵住的臉,

“輸者,提頭來見。”

那夜我在帳中擦劍,月光透過破洞照在劍身上,

映出張被硝煙熏黑的臉。秦嶽挑簾進來時,

手裏的金瘡藥瓶叮當作響。

“將軍,南境來的商隊過雁門了。”

她往火盆裏添了塊炭,

“聽說領頭的姓蕭,出手闊綽得很。”

我的劍突然卡在鞘裏。

商隊的旗號是朵墨色蓮花,在漫天風雪裏招搖過市。

我站在城樓往下看,青布馬車碾過積雪,

車簾被風掀起的瞬間,我看見隻握著韁繩的手,

指節突出,虎口處有道淺疤,像被什麼銳器劃過。

車轍印歪歪扭扭,在雪地上拖出條醜陋的痕。

“那人腿不利索,”秦嶽嚼著麥餅含糊道,

“聽說早年在火場傷了骨頭,陰雨天疼得直打滾。”

她突然撞了撞我胳膊,“將軍,你看他像不像......”

“不像。”我轉身時披風帶起的雪沫落進眼裏,澀得發疼。

三年後我在陣前斬了蠻族首領,首級懸在城門上時,

南境的綢緞商正往敵營送糧草。

我帶人抄了那商隊的貨,

賬本上“蕭記”兩個字寫得鐵畫銀鉤,

倒有幾分當年他寫兵書批注的筆鋒。

賬房先生抖著算盤珠子求饒:

“蕭老板說了,生意歸生意,戰場歸戰場......”

“告訴他,”我將賬本扔進火盆,

“雁門關的血,醃不透江南的綢緞。”

那夜我做了噩夢,又回到馴獸場。

蕭硯貼在門板上的手掌突然滲出血來,

順著木紋流成河,我撲過去想拉他,

卻摸到滿手燒焦的碎玉。

驚醒時帳外正下暴雨,我摸出虎符緊緊攥著,

指腹反複摩挲那道猙獰的裂縫,

直到天快亮時才發現,掌心的血已經把玄鐵染紅。

第七年,我在慶功宴上接了朝廷的封號。

內侍尖著嗓子宣讀聖旨時,我看見台下的文官們臉色發青,

他們總說武將是豺狼,卻忘了是誰守著他們的錦繡江南。

宴後秦嶽塞給我個錦盒,打開竟是半支紫竹笛,

笛身上刻著的“墨淵”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

“蕭老板托人送來的,”她低聲道,

“說將軍若還認當年的約定......”

“扔了。”我合上盒蓋時,

指節撞在銅鎖上,發出鈍響。

去年深秋,蠻族突襲糧草營,

我帶親兵追出三十裏,卻在峽穀撞見支商隊。

鏢師們舉著“蕭記”的旗子與蠻族廝殺,

為首那人站在馬車頂上,青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左腿微屈著保持平衡,

手裏的算盤珠子打得比誰的刀都快。

箭羽擦著他耳邊飛過時,

我恰好射出一箭,將蠻族首領釘在崖壁上。

他回頭望過來,峽穀的風掀起他遮臉的帷帽,

露出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像條猙獰的蜈蚣。

四目相觸的瞬間,他突然笑了,笑聲被風撕得粉碎,

倒像是那年火場裏,木柴爆裂的脆響。

如今站在皇宮的白玉階上,我摸了摸腰間的虎符。

十年雁門關的風雪,終究沒能磨平那道裂痕。

就像有些人,有些事,縱是燒成灰燼,也能在某個月圓之夜,

借著風勢重新燃起來,燒得人心口發疼。

鎮北侯府的朱漆大門前,

楚桀像塊爛泥癱在石階下。

他身上那件灰袍比夜宴時更臟,頭發糾結成氈,

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嚇人,像餓極了的野狗盯著獵物。

我剛從軍營回來,鐵甲上的霜還沒化,

他就踉蹌著撲過來,被秦嶽一腳踹開。

“明鏡!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趴在雪地裏嚎叫,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當年要不是我帶你逃出來,你早就成了火場裏的焦炭!”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