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叔叔的怒吼聲幾乎要掀翻陽台的玻璃頂。
他手裏的雞毛撣子在瓷磚上敲出急促的響,每一下都像砸在人心上:
“我告訴你林嶼舟,蘇漾爸媽救過我們的命!這親是我們先定的,你說不要就不要?除非我死了!”
林嶼舟猛地站起來。
他梗著脖子通紅著眼吼回去:“欠人情你們自己還!憑什麼綁著我的人生?”
說完抓起玄關的鑰匙,“砰”地一聲帶上門。
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而亮,又在他的腳步聲裏層層熄滅。
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林阿姨壓抑的抽泣聲。
我把摔在地上的抱枕扶起來,指尖觸到布料上的褶皺,突然覺得很累。
從那天起,家裏再也沒人提過這件事情。
林叔叔看我的眼神總帶著愧疚,吃飯時總往我碗裏夾菜。
林阿姨常常塞給我各種零食和漂亮裙子,輕聲說“漾漾別往心裏去”。
而林嶼舟,幹脆搬到了學校宿舍,偶爾周末回來拿東西,也總是避開我在的時間段。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尷尬,像夏天沒喝完的汽水,敞著口慢慢跑光了氣。
我已經沒有留下的理由。
恰好前段時間在林爸林媽那得知。
爸媽生前在雲南留下過一套老房子,是他們年輕時支教住過的地方。
說是我已經成年,應該給我了。
前幾天我翻到他們的舊相冊,照片裏的蒼山雪洱海月,藍得讓人想立刻就去看看。
收拾行李那天,林阿姨紅著眼圈幫我疊衣服。
她把我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撫平,哽咽著說:
“到了那邊記得常打電話,缺什麼就跟家裏說,千萬別委屈自己。”
“阿姨,”
我按住她的手,笑了笑,“這些年麻煩你們太多了,真的很感謝。”
“傻孩子說什麼呢。”
她擦掉眼淚,“是我們對不住你,嶼舟那臭小子......”
“不怪他。”
我搖搖頭,“他隻是不喜歡我而已,沒什麼錯的。”
就像有人愛吃香菜有人不愛,強求不來的。
林阿姨還想說什麼,我搶先開口:
“其實他說得對,我確實該出去看看。這六年在這個院子裏,我都快忘了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了。”
我頓了頓,想起相冊裏的藍天白雲,“也許能在那邊找到喜歡做的事呢。”
臨走時我在冰箱上貼了張便簽,是寫給林嶼舟的。
字跡斟酌了很久,最後隻寫了句:“祝你和喜歡的人好好的。”
想了想又覺得太矯情,揉掉重寫,變成“多謝關照,後會有期”。
拖著行李箱走出單元門。
林曉冉跑抱著我的胳膊哭鼻子:
“蘇漾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還想跟你一起做錯題集呢。”
“等你考上重點高中,我就回來給你慶祝。”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鑽進出租車。
後視鏡裏,林阿姨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被街角的樹擋住。
我走後的第三個周末,林嶼舟回了趟家。
推開房門時,屋子裏還殘留著我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書桌上的錯題本翻開著。
書簽還是他小時候送我的奧特曼,他伸手想碰。
猛地想起這屋子的主人已經走了。
轉眼我已經在雲南呆了四年了。
今天一出門就被撞的差點摔了個跟頭。
“抱歉!”
這個聲音,我記了很多年。
他顯然也認出了我,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
“蘇漾?”
我沒應聲,隻是往後退了半步。
陳硯剛好從裏麵出來:“怎麼了?”
“沒事,”
我避開林嶼舟的視線。
林嶼舟的目光落在陳硯搭在我肩膀的手上。
臉色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