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墅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花園。
我坐在窗邊的軟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絨毯,膝蓋上放著一台平板,屏幕上是那家公司近期的項目報告和人事結構圖。
距離醫院那場噩夢,已經過去了兩周。
身體上的傷口在頂尖醫療資源的嗬護下,愈合得很快。
但心裏的那個窟窿,日夜呼嘯著冷風,隻有靠不斷湧入的、關於那兩個人的信息才能暫時填滿,
葉竹還在重症監護室,靠著昂貴的儀器維持生命體征。
醫生的話很委婉,但核心意思明確:腦部受損嚴重,蘇醒的希望渺茫,很大概率會成為植物人。
植物人。
這三個字每天每夜都在我腦海裏盤旋。
那個會笑會鬧、會為我急得跳腳、會在最後時刻還用微弱氣息安慰我”的女孩。
被一群愚蠢盲從的人變成了一個隻能躺在病床上的沉睡者。
哥哥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杯溫牛奶。
他這些天瘦了不少,公司醫院兩頭跑,眼裏的疲憊藏不住,但在我麵前,他總是盡力維持著平靜。
“喝了它,醫生說你還需要補充營養。”他把杯子遞給我,聲音溫和。
我接過來,順從地喝了一口。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暖不了半分心肺。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晚晴,婚約我已經讓人在處理解約協議。
至於顧宸和林薇,”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上了一絲冰冷的鐵腥氣,
“集團會全麵終止與那家子公司的深度合作,抽回所有資源。
顧宸的項目,我會讓人接手。
他們倆,我會讓他們在這個行業裏徹底消失。”
這是哥哥蘇墨辰的方式。
雷厲風行,斬草除根。
用絕對的資本和權力碾壓過去,簡單,高效。
若是以前,我或許會點頭,會依賴哥哥替我解決一切。
但現在,我搖了搖頭。
“哥,不要。”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陌生。
哥哥愣了一下,眉頭微蹙:“晚晴,我知道你難過,但交給哥哥來處理,他們不值得你再多費一分心神。”
“不,”我抬起眼,看向他,窗外紅色的楓葉映在我漆黑的瞳仁裏,像兩簇冰冷的火,
“讓他們消失,太便宜他們了。”
我放下牛奶杯,指尖點在平板的屏幕上,劃過林薇那張笑得誌得意滿的照片。
“林薇最想要什麼?是踩著別人往上爬,是得到她以為的‘人上人’的生活,是徹底取代我。
顧宸最在乎什麼?是他好不容易爬到現在的位置,是他的名聲和前途,是他那點可憐的自尊。”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分析兩個無關緊要的商業案例。
“直接毀掉他們,痛苦隻是一時的。
甚至,他們可能還會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是悲情英雄。”我頓了頓,指尖用力,幾乎要戳穿屏幕,
“我要的,是拿走他們最在意的東西。
一點一點地拿,讓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著自己是如何失去一切的,讓他們互相怨恨,狗咬狗,在絕望裏爛掉。”
哥哥看著我,眼神裏的驚訝漸漸褪去,轉化為一種深沉的、帶著痛色的了然。
他認識的妹妹,那個溫柔甚至有些天真的蘇晚晴,確實已經在那天死去了。
“你想怎麼做?”他問,聲音裏多了份慎重。
“首先,不能讓顧宸立刻倒台。”我調出公司的股權和項目結構圖,
“他現在負責的那個核心項目,前期投入巨大,牽涉很廣。
突然換帥,集團也會有損失,動蕩太大,反而會讓他博取一些不必要的同情。”
哥哥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
“林薇不是剛剛立了‘功’,又深得顧宸‘信任’嗎?”我扯出一個極淡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讓顧宸提拔她。
不是秘書,是實權職位。
把她放到更高的位置上,給她更大的權力,也讓她更顯眼。”
“捧殺?”哥哥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她那種性格,驟然獲得權力,隻會更加膨脹,更容易出錯。
而且,位置高了,她才能名正言順地介入更多核心業務,”我抬起眼,看向哥哥,
“更方便我們,在她負責的項目裏,埋下一些‘合理’的隱患。
將來項目爆雷,她就是第一責任人。”
哥哥沉吟了片刻,眼中閃過商人的銳利算計:“項目出問題,顧宸作為直接上司和提拔她的人,難辭其咎。
董事會追責,他首當其衝。”
“沒錯。”我冷冷道,
“我要他們牢牢綁在一起,一損俱損。
我要顧宸親手把他這把‘利器’磨得飛快,最後再眼睜睜看著這把刀,怎麼一步一步捅回他自己身上。”
房間裏安靜下來,隻有窗外風吹過楓葉的沙沙聲。
哥哥看了我很久,最終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走到我身邊,大手輕輕放在我的頭頂,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卻重如千鈞。
“你需要什麼,就跟我說。
集團的人脈、資源、信息,隨你調動。
我會安排最可靠的人進公司配合你。”
“謝謝哥。”我低聲說,心裏那片冰原裂開一絲細縫,湧出一點微弱的暖意,但很快又被更沉重的恨意覆蓋。
這不是兄妹間溫情脈脈的幫助,這是一場戰爭前的兵力部署。
“你身體還能撐住嗎?”哥哥還是不放心。
我掀開毯子,慢慢站起身。
腹部還有細微的隱痛,但我的背脊挺得筆直。
“失去孩子的痛,葉竹躺在那裏受的罪,每分每秒都在撐著我。”我望向窗外那一片燃燒般的紅色,聲音輕卻堅定,
“我不會倒下。
在他們付出代價之前,我絕不會倒下。”
一周後,我將會以蘇氏集團二小姐、代表兄長視察項目進度的名義,重返那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