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遞了杯茶給他,“我乏了,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頓了片刻,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頭看我,
“府中炭火夠不夠?若是冷了,讓下人多添些。”
我望著他映在燭火裏的側臉,
忽然覺得這幾日他眼底的戾氣似乎淡了些。
“不必了。”
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這日午後,我正倚在美人榻上翻著話本,
小青氣喘籲籲地掀簾進來,臉色白得像張宣紙。
“小姐,不好了!”她話音裏帶著顫,
“奴婢剛從花園抄近路回來,瞧見......”
“瞧見二公子又去了主院。”?
我的指尖在書頁上頓住,那本講才子佳人的話本頓時索然無味。
“多久了?”我漫不經心地問,指尖卻已掐緊了錦被的流蘇。?
“約莫一刻鐘,奴婢沒敢久留,這就來報信了。”
小青垂著頭,聲音壓得更低,
“聽守在院外的婆子說,大少夫人一早就去了書房,說是要查賬。”?
查賬?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遠山不在府中,府裏的中饋早由我接手,阮娘此刻去書房查的哪門子賬??
我起身時帶翻了榻邊的茶盞,青瓷碎裂的脆響在靜室裏格外刺耳。
“去主院。”?
離書房還有丈許遠,裏頭便傳來阮娘尖利的質問,像淬了冰的針往人耳朵裏紮。?
“周晉,你倒是說啊!是不是那姓林的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當真要同我斷了?”?
周晉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不真切,隻隱約辨出幾分煩躁。
“嫂嫂慎言,這話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慎言?”阮娘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笑聲裏帶著哭腔,
“如今剛做了幾天官,就忘了是誰在你寒窗苦讀時偷偷塞銀子?”
廊下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晃,
將我的影子投在窗紙上,像個張牙舞爪的鬼魅。?
“我從沒忘。”周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可林薇她......她手裏握著我們的把柄,若是鬧到朝堂上去,我這官路就全毀了!”?
“那我呢?”阮娘的聲音陡然淒厲,
“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周遠山那個廢物回來,若是知道我們的事,你讓我怎麼活?”?
屋裏靜了片刻,隻有燭火劈啪作響的聲音。
我聽見周晉重重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再等等,等我在朝中站穩腳跟,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阮娘冷笑,
“你的交代就是納兩個狐媚子來氣我?”
“周晉,你摸著良心說,這些年你待我,難道全是假的?”?
我伸手正要推門進去,有人至我身後更快了一步,
粗糙的指節闖入我眼中,扼製住了我的手腕。
我偏過頭,是周遠山,他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府上。
眼中明滅著我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