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進侯府的第三年,我終於懷孕了,
此後京城上下無人不知段敘白寵我入骨。
我以為自己多年的暗戀終於等到回應,不再是小師妹的替身。
直到那日撞見他將林霜攬入懷中,
“待她生下孩子,我們便說她犯了癔症投湖自盡”
“你不遭生育之苦,也能有一顆完好無缺的心。”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有愛意都是假象,這一切隻為了我的一顆心。
當晚,我修書一封給了藥王穀的師兄,
“師兄,這顆心我想送給一個人......”
......
臨盆前幾日,我收到了師兄的回信:
【林鏡你瘋了?你才雙十年華,腹中已有身孕!這種事情豈是兒戲!】
字跡慌亂,失了陣腳,我似乎能看見對方的急切模樣。
握著狼毫,我平靜地回筆:
【師兄乃藥王穀聖手,是我唯一信得過的人。就當,是幫我最後一次。】
燭火在宣紙上投下顫抖的影子,我望著窗欞外沉沉的暮色。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就是偷來的。
如今,該還了。
就當將密信折成細卷塞進竹管時,院門上的銅環“哐當”輕響,被人從外推開。
我撞進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裏。
是段敘白。
他玄色錦袍上落著些微夜露,手裏提著個描金漆盒,顯然是剛從西跨院林霜那裏過來。
看到我,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大步上前,自然地將我攬入懷中。
檀香混著花粉香漫過來,是林霜慣用的香粉。
“怎的獨自在院中?夜風涼,仔細傷了胎氣。”
他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指尖輕輕摩挲著我微涼的脊背。
可我聞到他衣襟上的氣味,卻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多年前,也是在這座相府。
那時藥王穀遭聖上忌憚,要求弟子出穀,男子入仕女子外嫁,否則便要將藥王穀定為奸黨鏟除。
與定國侯府的聯姻,是唯一能保住藥王穀的救命稻草。
可偏偏就在納征那日,林霜心疾複發,咳得撕心裂肺,根本無法行及笄禮嫁入侯府。
段敘白倒是情深義重,暗地裏給林霜尋遍奇珍藥材續命。
可侯府老夫人放出話來,必須有穀中醫師嫁入侯府才能保其平安。
於是作為林霜的師姐,我被送進了侯府替嫁。
商議親事那天,是我第二次見他,記憶中的少年依舊風清月朗。
我紅著臉靠近,卻看見三尺之外他的眼神冷凍如冰。
“你隻需記住,侯府夫人的位置永遠是小霜的。你嫁過來,不過是讓她安心養病。”
我點頭應了。
師父師父師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苦了我了。
無人知曉,那年長街春意正濃時,我偷跑下山,一頭撞進一個少年懷中。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卻好像似乎已在夢中與他見過千千萬萬麵。
他拂去我發上的落花,聲音似玉器相撞般好聽。
“姑娘可曾手上。”
我曾以為,嫁給他,是別後重逢,是苦盡甘來,是我日日夜夜祈禱被神明聽見,於是賜下的福祉。
卻從未想到過,那扇朱漆大門後,是不見底的深淵。
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我穩住翻湧的氣血,聲音有些發啞,。
“方才請太醫來看過,”
“他說......胎兒有些不穩,我的身子,許是也撐不住。”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這是一場豪賭。
段敘白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錯覺,隨即又舒展開。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我的發髻。
語氣是那種我曾無比迷戀的寵溺,仿佛能溺死人:
“胡說,我的孩子怎會不穩?”
“別杞人憂天,便是真有什麼,我也能尋來千年雪蓮為你安胎。”
他的掌心很暖,可那溫度卻怎麼也傳不到我心裏。
我抬起頭,望著他眼底,執拗地追問:
“那......若是我的孩子與妹妹。隻能活下一個呢?”
段敘白一瞬間的發怔,像是被寒風凍住了眉眼。接著他笑了,俯身時發帶掃過我的臉頰,帶著清冽的皂角香。
“放心,一切有我。小霜的病,還有我們的孩子,我都會安排妥當。你什麼都不必擔心,安心養胎便是。”
小霜的病。
我們的孩子。
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將這兩件事並列在了一起。
我的性命,我的骨肉,都隻是他棋盤上可以隨意擺放的棋子。
我眼裏的光,在這一刻,徹底滅了。
像被狂風掐滅的燭芯,連一絲火星都沒剩下。
我不再說話,任由他將我重新擁入懷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緊,像是要將我揉進骨血裏。
他在我耳邊低語,帶著一絲滿意的喟歎,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
“幾日後宮宴,我已命人備下了珠釵玉環。到時候,定讓你成為京城裏最風光的夫人。”
我靠在他懷裏,嘴上輕聲應著,淚卻滴濕了衣襟。
好啊。
宮宴那日正是臨盆前日,段敘白,我有一個禮物想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