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攥著藥碗衝回澄心院時,木門正敞著。
沈若微拎著母親的骨灰壇,指尖敲得壇身咚咚響,像在玩什麼稀罕物。
“怪不得院子裏一股朽味,”
她笑著拋了拋壇子,藕荷色袖擺掃過案幾。
“蘇錦璃,你竟把這東西藏在行李箱裏。”
“臟得很。”
我喘著氣,指甲掐進掌心:“還我。”
她挑眉,故意把壇子舉高。
我撲過去搶。
顧晏之突然攥住我後領,力道大得像要把脖子擰斷。
“你敢把這毒婦的骨灰藏在我院子裏!”
他的聲音劈了叉,紅著眼珠瞪我。
“活膩了?”
我閉了閉眼,喉間發緊。
“你當年恨瘋了,她剛斷氣就想挫骨揚灰。”
“可她是我娘啊......”
顧晏之猛地把我摜在地上。
青磚硌著膝蓋,疼得鑽心。
“那我呢!”
他踹翻旁邊的繡架,絲線纏了滿地。
“她害死我娘!毀了我顧家!”
“你護著她!把我當什麼!”
我望著他暴起的青筋,心口像被掏空。
“她已經死了。顧晏之,你要怎樣才肯放過?”
他胸口劇烈起伏,赤紅的眼睛死死鎖著我。
“休想!”
我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膝蓋彎下去,重重磕在青磚上。
“這樣呢?”
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我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
“求你,把我娘還我。”
顧晏之猛地後退半步,手指著我,指尖抖得厲害。
“你......你......”
沈若微突然衝過來,一腳踹在我肩上。
“呸!憑什麼要爺放過這老賤人!”
她的銀簪刮過我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你以為下跪就值錢?你本就該跪著贖罪!”
“告訴你,這老東西的骨灰早被我們揚了!跪死也沒用!”
她搶過壇子就往我頭上砸。
我慌忙抱住。
額頭一陣鈍痛,血順著眉骨往下淌。
壇子是空的。
我抬頭,望著顧晏之,聲音發飄:“我娘呢?”
他喉結滾了滾,竟往後縮了縮。
沈若微拍著手笑:“我們坐畫舫順流而下,撒了一路才撒完。”
“這老貨真是騷到骨子裏,燒成灰都帶著脂粉味,熏得人惡心。”
她掩鼻作勢,“指不定有什麼臟病,這院子該用石灰好好消消毒”
她的話沒說完。
我的手已經扣住她的脖子。
銀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
她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指甲抓得我手背火辣辣地疼。
心裏卻有種詭異的暢快。
娘沒了。
我連娘最後一點念想都沒護住。
真沒用啊。
“蘇錦璃!鬆手!”
顧晏之的拳頭砸在我背上,我卻像沒知覺,指節越收越緊。
藏獒突然從廊下衝進來,獠牙直撲我手腕。
“嗷嗚――”
阿雪猛地從梁上飛撲下來,利爪狠狠抓向藏獒眼睛。
那畜生痛得狂吠,甩頭就把雪�^甩在地上,大口撕咬起來。
“阿雪!”
我尖叫著想撲過去,顧晏之卻死死箍住我的腰。
“攔不住了!已經晚了――”
藏獒甩著腦袋,雪�^的羽毛混著血沫飛得到處都是。
最後一聲哀鳴卡在喉嚨裏,細弱得像根斷弦。
它的小腦袋被甩出來,“咚”地落在我腳邊。
琥珀色的眼珠還圓睜著。
我突然靜了。
血和淚糊在臉上,分不清哪個更燙。
顧晏之的手在抖,他扳過我的臉,聲音發顫。
“錦璃......看我......”
“說句話......求你......”
我緩緩抬起頭,望著他猩紅的眼。
“顧晏之。”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