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兔子燈的燭光在風裏搖曳,像顆隨時會熄滅的星。
身後傳來沈謙的聲音:“婉妹,我們走。聽說禦苑的九曲回廊今晚掛滿了宮燈,定比江南的好看。”
“有阿謙陪著,哪裏都好看。”
他們的笑語被風吹散,混在滿城的喧囂裏。
蘇婉回來之後,柳依依再也沒在他身邊出現過,滿心滿眼裏隻有那一人。
沒多久沈謙在別院為蘇婉接風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去,卻被管家叫住。
“蘇小姐的披風落在府裏了,將軍讓你送去。”
錦盒裏的披風繡著精致的纏枝蓮,是上好的雲錦。
我捧著錦盒,一步步走向那座燈火輝煌的別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還未到正廳,就聽見偏廳傳來喧嘩。
是沈謙那群狐朋狗友的聲音。
“謙哥對那宋梔也忒不地道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跟個玩意兒似的。”
“你懂什麼?”另一個聲音帶著戲謔,“謙哥這是拿她激蘇家小姐呢!沒看蘇小姐回來前,謙哥對那丫頭理都不理?現在可好,蘇小姐一吃味,謙哥可不就殷勤上了?”
“嘿嘿,不過那宋梔模樣身段確實不賴,謙哥當真沒點想法?就這麼晾著?不如......哥幾個找機會‘幫幫忙’?”
這話裏的齷齪,像臟水一樣潑過來。我渾身一僵,腳像被釘在原地。
“小聲點!”有人壓低聲音,“謙哥隻說要刺激蘇小姐,可沒說要真動她。不過嘛......若她自己‘不小心’,謙哥也不會為她出頭吧?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罷了。”
無依無靠的孤女。
這七個字像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口。
我想起那年父親去世,債主上門,母親帶著我四處投奔,卻處處碰壁。想起在大戶人家做丫鬟時,管家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和那些深夜裏讓人脊背發涼的腳步聲。
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知道我的窘迫,知道我的無助,所以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議論,這樣輕易地就想把我推入更深的泥沼。
而沈謙,他默許了這一切。
他把我留在身邊,不是因為半分情意,隻是把我當成刺激蘇婉的工具,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玩物。
錦盒從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披風散出來,在燈火下泛著刺目的光。
偏廳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被猛地拉開,沈謙的好友趙公子探出頭來,看見我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喲,正主來了。”
沈謙也走了出來。他穿著寶藍色錦袍,麵色微沉:“誰讓你來的?”
我看著他,眼眶發熱,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那些積攢了三年的情意,那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在這一刻,碎得徹底。
“你的東西。”我指著地上的披風,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還給你。”
轉身時,聽見蘇婉溫柔的聲音:“阿謙,怎麼了?這位宋姑娘......”
“沒事,讓她走。”沈謙的聲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