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府的西廂房冷得像冰窖。
我將那件孔雀藍宮裝疊得整整齊齊,收進樟木箱底。
珍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沈謙看我時,眼底偶爾掠過的漠然。
三更梆子響過,院外傳來車馬軲轆聲。
我推開窗,正望見沈謙扶著柳依依下馬車,她鬢邊斜插的赤金步搖晃得人眼暈。
“阿謙,今日陛下竟誇我舞姿了。”
柳依依的聲音嬌俏,帶著酒後的微醺。
“那是自然,”沈謙的笑聲裏裹著暖意,“依依的驚鴻舞,本就該得這份讚。”
我攥著窗欞的手指猛地收緊。
他從未這樣喚過我,連我的名字,他也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含糊。
第二日天未亮,管家便來敲門。
“宋姑娘,老夫人晨起咳嗽得緊,想請您去抄卷《金剛經》祈福。”
我跟著管家穿過回廊,遠遠看見沈謙陪著位錦衣女子在花園裏說話。
那女子身著煙霞色羅裙,鬢邊簪著新鮮的白梅,眉眼間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
“那便是蘇家小姐?”路過的丫鬟們竊竊私語,“聽說剛從江南回京,是沈小將軍的青梅竹馬呢。”
“瞧沈將軍對她的樣子,怕是......”
話音未落,沈謙忽然朝這邊看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頓了頓,隨即揚聲道:“宋梔,過來。”
我垂眸上前,指尖無意識絞著素色袖口。
“這是蘇婉蘇小姐,”他語氣平淡,像是介紹一件尋常物事,“婉妹剛回京,府裏廚子做的江南點心總不對味。你去小廚房盯著,按婉妹說的方子做些鬆子糕來。”
蘇婉淺笑著頷首,聲音柔得像春水:“有勞宋姑娘了。隻是我口味挑剔,怕是要多費些心思。”
“蘇小姐客氣。”我屈膝行禮,轉身時聽見沈謙溫聲問:“還是江南的鬆子更合心意?回頭我讓人再去采買些。”
小廚房的火光照著我的臉,鐵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我按著蘇婉說的法子,將鬆子去衣碾碎,摻著上好的糯米粉,一點點揉進綿白糖。
整整兩個時辰,指尖被燙出好幾個紅痕。
捧著食盒回到花園時,那裏已聚了不少人。
京中有名的公子小姐們圍坐在一起,看蘇婉撫琴。
沈謙就坐在她身側,手裏把玩著她剛摘的梅花。
“宋梔來了。”沈謙抬眼,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把點心給蘇小姐。”
我走上前,將食盒遞過去。
素色的布裙在一片綾羅綢緞中,像塊突兀的補丁。
沈謙卻先一步接過,親自打開食盒,拈起一塊鬆子糕遞到蘇婉唇邊:“婉妹嘗嘗,京裏廚子學了你的方子,看地道不地道?”
蘇婉含笑著咬了小口,眼波流轉間掃過我:“阿謙的心意最地道。隻是辛苦這位宋姑娘了。”
周遭響起低低的哄笑,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有人故意提高聲音:“沈將軍對蘇小姐可真是上心,連點心都要親自伺候。”
“那是自然,蘇小姐可是沈將軍放在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