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許是因為妹妹出生,我媽的脾氣好了不少。
我的飯菜變得正常,她甚至有意識地在調節我的飲食習慣。
住院的半個月,我瘦了整整二十斤。
雖然臉上還是有一道猙獰的疤,但五官的輪廓卻逐漸顯露了出來。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時恍惚。
原來我也才十八歲。
我變得開朗愛笑,戴上口罩和帽子去小區裏做義工。
有不少人都誇我,說我成績好,性格也好。
“小雨減個肥,等上了大學肯定一堆男生追你。”
小區裏的人聊著聊著,又會把話題引到我媽身上。
“你媽媽命苦,好不容易生了個二女兒,還是個天生的瞎子,以後她就指望你照顧了。”
“你家老二那個眼睛,你爸說了,等過幾年看看能不能找到配型。”
我點頭稱是。
似乎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麵發展。
錄取通知書下來前也是我的生日,我去店裏給自己買了個小蛋糕。
躲在房間裏,悄悄點燃蠟燭許了個願。
希望媽媽幸福,妹妹平安。
然後趁著夜色出了門,給老護士打了個電話。
這段時間,我突然想起來她是誰了。
我上次的腎臟移植手術,就是她幫忙在中間牽的線。
不用我多說什麼,老護士就懂了我的意思。
我腳步輕快地向醫院走去。
突然,從身後飆過來一輛橫衝直撞的卡車。
“快點兒送小魚去醫院!”
耳邊恍惚間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卻看著隔著一條路外,繼父和母親急匆匆從家裏衝出來,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
“怎麼今天晚上好好地突然發燒了?我就知道是金小雨克她,等回來之後,我就讓她搬走,省得礙眼......”
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劃破黑。
司機猛踩刹車,卻已經來不及了。
我感受到劇痛碾壓過身體,整個人向後傾倒過去。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緊緊護住自己的雙眼。
我的眼角膜千萬不能出事。
繼父路過卡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那邊好像出車禍了,沒事吧?”
我媽跺腳,著急地拍了拍繼父地後背:
“就算那邊出車禍的是金小雨,也沒有咱們女兒重要!”
司機師傅焦急的呼喊在我耳邊響起,我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肋骨紮進了肺部,我重重地喘著粗氣。
我媽跟我擦肩而過,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
生與死在一條街上交彙。
我伸出手,想拉住我媽的褲腳。
她卻看都沒看我一眼,隻顧著搖晃懷裏的妹妹。
“小寶不怕,我們家小寶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溫柔的語氣,好像在我很小的時候也聽過。
而我像是一灘爛泥,癱倒在她腳下。
媽媽,我好恨你。
可我也好愛你。
救護車終於趕來,醫護從車上下來,看到我幾乎要變成碎片的身體時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位女士簽署了遺體捐贈書,先把她帶去醫院吧。”
“今天院裏接治的那個女童就是角膜病變,她的眼角膜估計可以移植過去。”
太好了。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
但結局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