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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第一次沒在家過夜。
拿著趙建國給的五百塊,在鎮上小旅館住了一晚。
找回的錢,是我全部家當。
女兒住院動手術,早就掏空了家底。
最後還差兩萬。村裏人都不信。
趙包工頭家怎麼可能連兩萬都沒有?
可是,我養的雞,一隻才賣二十塊。
種的菜,五斤換不來一斤肉。
女兒要買新衣服,一件就是幾百。
趙建國要應酬喝酒,一頓就得上千。
我起早貪黑地幹,攢下的三萬塊,全給了醫院。
我真的沒錢了。
為了湊手術費,我跪遍了全村。
李嬸家我跪了兩個小時,她歎著氣給了我五百:“翠花啊,不是嬸子不幫你,實在是手頭緊。”
王叔家我磕了三個響頭,他遞過來三百:“你們家建國那麼有本事,怎麼會缺錢?”
最難堪的是去趙建國堂哥家借錢。
堂嫂陰陽怪氣:“喲,這不是包工頭媳婦嗎?怎麼也來借錢了?你們家建國一個月掙好幾萬,會缺這點錢?”
我跪在地上,眼淚直流:“嫂子,小潔等著錢救命,求求你了。”
堂嫂翻著白眼:“要不你讓建國寫個欠條?就怕他看不上我們這點錢。”
那天我在她家跪了四個小時。
膝蓋都跪出血了,最後隻借到一千塊。
我爹看不下去了。
七十歲的老人,瞞著我去了黑煤窯。
那是全縣最危險的地方。
經常出事故。
可是給錢多,一天能掙兩百。
我爹想著,幹十天就夠了。
第七天,塌方了。
二十多個人被埋在下麵。我爹再也沒能出來。
我記得那天下午,礦主打來電話,我整個人都懵了。
趕到煤礦時,他們正在挖人。
一具具屍體被抬出來。
麵目全非,慘不忍睹。
我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我爹是為了外孫女才去的啊!
如果趙建國肯拿錢,我爹就不會死!
礦主給了五萬撫恤金。
我一分沒留,全交給了醫院。
女兒的命保住了。
我爹的命卻沒了。
出殯那天,趙建國還在省城,說是有個大工程要談。
我一個人操持喪事,一個人給爹守靈,一個人送他上山。
村裏人都說我可憐,男人不著家,老人又走了。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爹下葬那天。
趙建國正陪著秀蘭在省城看房。
一套兩百平的學區房,全款一百八十萬。
房產證上寫著秀蘭兒子的名字。
而我連給爹買副好棺材的錢都沒有。
隻能用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下葬時還漏了雨。
我給爹燒紙時,一遍遍地磕頭:“爹,是女兒不孝,是我害了你。”
“爹,你安心地走,女兒不會再這麼窩囊了。”
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剛認識趙建國的時候。
那時他剛到村裏做工,住在我家隔壁。
他很勤快,會幫我挑水劈柴,會在我去鎮上賣菜時悄悄護送。
還會紅著臉說:“翠花,你比電影明星還好看。”
我那時真高興,覺得自己找了個好男人。
可慢慢的,他變了。
給家裏的錢越來越少,要求卻越來越多。
每次回來都說:“翠花,我認識個可憐人,她家裏困難得幫幫。”
這一幫,就是二十年。
我在農村麵朝黃土背朝天,累得像個老太婆。
秀蘭在城裏教書育人,過得像個闊太太。
我吃的苦,都成了她的福。
那我算什麼?
我該認命嗎?
不,我不認。
第二天,我直奔縣教育局。
“二十年前有人頂替上學,怎麼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