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著黃色運動套裝、背著背包的女人進來時,屋內的氣氛好似在舉行一場葬禮,傀儡作坊老板麵色凝重地叉著手,老詩人則垂頭喪氣地站在牆角裏。這女人像貓一樣輕輕地行走。我在半掩的門後躲著,看不清女人的麵容,隻看到長發被紮成二尺1來長的馬尾,耷拉在她的背包上。
“啊哈,漂亮的娃娃店。”女人說。
“這些不是娃娃,不能動的才叫娃娃——這叫作傀儡。”薈先生說。
“你說得有道理。”
女人愉快地漫步,一直走到桌子旁,坐在之前那位旅行者坐過的沙發上。
“這些漂亮的……傀儡多少錢?”
“價錢不一樣,得看你要哪種。”
“最好的一種。”
“還沒誕生的才是最好的。”
“那就買你的用人誇妮。我出一大筆錢。”
“你怎麼知道誇妮?”
“我今天早晨路過貴店,看見她在後院掃除。”
“不會的。”薈先生說,“昨晚我燒掉了她。”
女旅行者的表情在一瞬間僵硬。
“我點了火,”薈先生說,“她痛哭著,尖叫著,但還是燒著了。這場麵就像你想要提及的往事,吱嘎吱嘎,刺啦刺啦,你不會忘記那種聲音,你們都不會忘記那種聲音。”
站在牆角的老詩人向前走了一步,張開嘴想要說話。
“那是地獄的聲音。”薈先生繼續說,“轟!就像馬戲團每天表演的那樣,烈火焚身。”
“打住。”女人說,“別說了。”
“好吧。”薈先生像年輕人一樣叉起雙臂,坐在女人對麵,“你到底是誰?”
等了片刻,女人回答:“我是探員。”
“鎮裏有誰犯法了嗎?”
“有個囚犯越獄了,一個年輕人,三十歲左右,往鎮子的方向來了。”
“那他一定還沒到,或者去了別的地方。”
女警探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銅版紙,和前一位旅行者拿出的一模一樣。她指指那張被折疊的銅版紙,“請你看一下照片,好好回憶一下。”
“不必了,我們這裏沒有陌生人來。算上你隻有一個。”
女警探瞪著他,隨後把目光轉向角落的座鐘。
“這鐘好像不太對勁,從剛才一直有響聲。”
“那鐘壞掉了,發條老化了。”薈先生說。
女人站起來,走到座鐘旁邊,仔細摸了摸,敲了敲它的麵板。
“你介意我打開嗎?”她說。
“請便。”
女警探摳住座鐘的麵板,一把將它拉開,木頭傳出破裂的嘎啦聲,可那大鐘裏空空如也。她略顯迷惑,轉過身去,看著薈先生。
“好了,遊戲結束了。”薈先生說。他再次掏出手槍,對準這個紮馬尾辮的女人。女警探麵色鐵青,冷靜得有些異乎尋常。
“現在幾點了?”她說,“我想請那道門後麵的人告訴我。”
她指向我的方向。我哆嗦了一下,三道目光全看過來。我慢慢推開門,走到客廳裏。
“請告訴我,現在幾點了?”
薈先生沒等我回答,便扣動扳機,槍聲又一次在屋子裏響起,女警探的身體砸在大鐘上,使那座鐘發出一聲洪亮的啼鳴。詩人隆先生徹底崩潰了,他哀號一聲,雙手抱住腦袋,嘴裏高聲叫嚷起來。
“閉嘴!”薈先生大喝一聲,持槍轉向詩人。老詩人一陣哆嗦,停止哭喊,慢慢退回牆角。我跑到女警探身旁,發現她被擊中要害,已經停止了呼吸。
“先生,這不像一個藝術家的所作所為。”我對老板說。
“藝術家?”薈先生咧開嘴,他右手持槍,左手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刻刀,準確地拋到我腳邊。
“撿起這把刀子,然後照我說的做。我向你展示什麼叫作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