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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井星井
羅伯特·裏德、張建光

巨 艦

我沒有聲音,無法解釋我來自何處;沒有嘴巴,無法講述設計我的動因和建造的過程。即使我想表達謝意,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要感謝誰。我完全記不起自己那模糊萬分的起源……但是我記得,在漫長冰冷的時間裏,我一直滑行於太空中最空曠、最黑暗的邊緣,始終保持著沉默,隻是比石頭稍微多了些意識。我唯一存在的想法就是:我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奇跡,或是災難……等待一個小小的事件,或是一個智慧的聲音,幫助我回答那些我幾乎連問都問不出來的問題……

無數個世代過去了,我感覺自己極其渺小,小得令我心痛。在宇宙中漂浮,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塵埃構成的實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廣袤的宇宙相比,我什麼都不是。我還能怎麼想?悄無聲息地,我穿過一堵又一堵新生星係砌起的九曲圍牆—— 一簇簇壯觀熾熱的恒星和微光粼粼的星塵,圍繞著創世坍塌後形成的黑暗針尖旋轉——在這個奇觀之中,我隻是一片無名的塵埃,一粒無足輕重的沙子,移動的速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我的體內一片黑暗,寒冷異常,稀薄但無盡的塵雨打磨著我,漸漸地侵蝕了我的前緣。

我飄浮在時間與空間之中。

星係日稀,太空越來越深,越來越冷……當我覺得自己再也照不到陽光時,當我的命運似乎正滑向永恒的黑暗與寂靜之時,我卻發現自己正在墜向一個中等大小的橢圓形星係,那裏有恒星、有星塵,還有小小的生命世界……

出於偶然,一個年輕的物種——地球人類——在我墜向銀河係的外緣時發現了我。如同傻瓜一樣大膽,如同眾神一般勇敢,他們派出了一支由高速小船組成的艦隊與我會合。令我沒想到的是,我竟然很大——比他們的世界還大,廣袤且不朽。而且,他們還驚歎於我的美麗。

地球人類是第一個行走在我表麵的物種。他們高效且徹底地探索了我中空的內部。為了證明我物有所值,他們還打了一場小小的戰爭,以確保對我的所有權。根據法律以及事實,我是個打撈物,是屬於他們的打撈物。然後,按照精心設計的步驟,他們開始喚醒我,重啟了古遠的反應堆、那些個巨大的引擎和生命保障係統,還修複了我長眠過程中累積的損傷。他們給了我第一次真正發聲的機會——算是吧。我被安上了一千張嘴:碟形的天線和高能的激光,還有中微子束和旋轉的簡並態物質。它們賜予了我力量,讓我能對著每一個臨近的太陽和生命世界大聲呼喊:“我來了!”我會宣布:“看著我!研究我!了解我,快來拜訪我!”以各種不同的語言,我的新嘴們宣揚著:“我渴望你們的陪伴,你們的友誼,還有你們無盡的信任。”我會問,“你們的機能是永生的嗎,和其他的高技術物種一樣?”接著我會做出保證:“隻要一個合理的價錢,我會帶著你們不老且珍貴的生命去往遠方。或者帶著你們在五十萬年的時間裏環繞銀河係一周,然後再帶你們回家。還能有比繞行我們的星係一圈更偉大、更崇高的旅程嗎?如果你們願意支付更高的價錢,我可以成為你們永遠的家—— 一個廣袤的、千變萬化的王國,比宇宙中的任何其他地方都更新奇、更美妙。”最後,帶著生意人挑逗的笑聲,我會問:“如果你們不想接受這樣一個壯觀且無窮的命運,那你們還想要什麼樣的永生呢?”

和所有自豪的孩子一樣,我在不停地訴說自己,對著那些我從未遇到過的物種講話。我製定了交易條款,描述了我的維度、我的深度和我引以為傲的天賦。烈火鍛造的岩石和遠古的鐵元素構成了我的身體,超異纖維構成我的骨骼,我的皮膚是一層厚厚的高級超異纖維裝甲,能抵禦星際間的頑石和巨大的彗星。我以三分之一的真空光速漫遊在銀河係裏。我的引擎如同月球一般大,我本人則比大多數乘客來自的行星還要大:足足有二十個地球的質量,直徑五萬千米,殼體表麵積高達近八十億平方千米。然而,與我海綿狀的肉身比起來,我的皮膚根本不算什麼。不管是誰建造了我,都有超前的眼光,給了我無數個連綿廣袤的空腔和鋪陳有序的隧道,還有數不清的地下海洋和氣室。我可以變出任何氣候,模擬任何奇特的生態圈。對於喜歡大數字的旅行者,我可以給他們一個印象深刻的數字。“二十萬億立方千米”。這是我內部空間的整體容量。在類似地球這樣的單個行星—— 一個我永遠無法親身經曆的世界,最多隻可能與它擦肩而過——可居住麵積隻有兩億平方千米。生命生活在二維的空間裏,而不是三維;樹木和建築的高度小得可憐。隻有在海洋的邊緣和漂移板塊的接縫處,才存在著小塊的、可供繁衍的棲息地。“我卻不同。”我驕傲地說道,我的新聲音裏充滿傲氣、果斷和自信。“在我這裏,每一個小氣室都有可能成為天堂。我可以給你們最完美的日照程度,最舒服的大氣構成,即使你需要的是完全的真空——我也能辦到。我能生成土壤,它含有最精細的化學物質和水分,足以滋潤任何幹渴。你們還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流連於公共區域:我的商店、禮堂、宗教場所和科學殿堂。如果你更中意與世隔絕的生活,你也有權這麼做。假如孤獨是你的本性,我會滿足你高貴的願望。”

“我接受所有的物種。”我聲稱道。但這句話隻說對了一半。雖然我歡迎所有的智慧生命,但我那些不老的地球人類船長卻始終保留著最終的決定權。我的話語一直未能說透這種可能性,即旅行者曆經艱險、重重跋涉來到這裏,卻發現自己無法負擔旅費;或者,在較為少見的情況下,被認定為太過危險或太不穩定,不適合生活在更加溫和的旅客中間。

我一直為我的人類守護者唱著讚歌。他們是我的船長、我的工程師、我的舵手、我的能工巧匠。他們擁有我,我坦然地承認這一點。地球人類比其他任何物種更了解我的深度和我的潛力,他們一心準備與我共存,直至宇宙末日。

或許,我真的相信這些豪言壯語。但是,我真正的想法一直是個秘密,甚至對我本人都保密。

我的內心豐富,尤其是不為人知的那個部分。

浣生是第一批在我體內出生的嬰兒之一,她漫長生命的最初時光是在一所普普通通的房子裏度過的。那房子俯視著我的一個溫暖藍色的海洋。她可愛的父母是工程師,這既是他們的工作,也是他們最深層的信仰。也就是說,他們不僅知道如何將任何一種可能的構造、任何一台能想象出來的機器變為現實,還具備真正的工程師那種講究理性和實際的特質:宇宙——他們的宇宙——高雅且美麗,已知的元素和可靠的力量通過古老的、已經證實的方式相互作用。即使還有新的問題需要解決——可能性不高——這些問題也與他們無關。工程師是一門致力於“完成”的職業。銀河係裏充滿著智慧的古老物種,早早就掌握了自然的基本法則。地球人類其實是後來者。在科學和本能的引領之下,地球人類工程師設法教會了自己製造激光、聚變反應堆和生物陶瓷材料。假以時日,他們應該能發現更多的可能性。但在他們的二十一世紀,一個安裝在月球上的天文台,在某個完美的時刻,觀察了太空中某個特別密集的區域,並截獲了一條狹窄的廣播波束。它來自一個遙遠的文明,被發往一個更加遙遠的世界。

那條高密度且高度調製的藍光信號攜帶了大量的方法和理念,足以促發十幾場智力革命。超異纖維可能是最珍貴的外星禮物。由看似普通的材料製成,它是一種重量輕、可永存的物質,可以經受各種考驗,承擔任何負載。

在銀河係的邊緣找到一艘遊蕩的巨船,這當然令人稱奇。然而,隻要是稱職的工程師,就不會對我的皮膚和骨架由超異纖維構成而感到詫異。一個有如神明一樣的物種,還能用什麼材料來建造這麼龐大的一個構造呢?說不定,我身上的超異纖維的等級,比地球人類和大多數其他物種所培養過的更高,甚至高於當代的技術。還有我球形的身體,其尺度和完美程度,其建造時需要的資源和質量控製,即使與一千個世界合作也無法完成。不過,話說回來,我身上並沒有真的無法實現的地方,更不會對現存的科學體係造成威脅。是的,我很大,大到幾乎不可能存在,是一個奇跡、一個神秘,但我仍然根植於工程師那嚴肅的、已證實的理論之中。

當浣生長成一個小女孩時,她的父母通過研究我殼體裝甲所產生的靈感,率先培養出了更為精細的超異纖維。他們又研究出了能大量生成這種神奇材料的辦法,修補了我身上的瘢痕,以及少量更深的傷口。他們的房子裏到處都是廢料和無用的碎片——從工廠帶回家的報廢實驗品。有時,浣生會撿起一個錚亮的殘片,盯著自己在片中的影像。她是一個苗條的女孩,一個漂亮的女孩,以她這個年紀來說個子有點兒高。她留著一頭長長的黑發,經常濕漉漉的,因為她喜歡在海裏遊泳。盡管她是虔誠的工程師的女兒,她的好奇心卻不像他們那樣狹窄受限。一天,當她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時,她盯著一個新超異纖維做成的球,突然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她父親是個英俊的男人,年輕的臉龐看不出他已經進入了生命中的第二個千年。即使在他最有詩意的時分,也是一個刻板的人。他用平淡的語氣,字斟句酌地解釋了它的來龍去脈。工廠裏設置了一個納米級的底座。每個原子都需要經過修飾,再置入最佳的位置,並與它的鄰居相協調。隨後,等到每一個誇克都找到最佳的共振頻率,並且達到某種標準之後,整批材料會變成灰色濃稠的半液態物質,等待著注入模具或是遍布於殼體的那些古遠的撞擊坑中。材料最終的等級取決於某些微妙的、通常不可知的因素。盡管聽著不可信,但運氣在這裏占有很大的成分。他不想用高深的技術術語讓女兒無聊。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他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它就是這麼來的。”指著那個鏡麵球體,他最後來了一句。那顆球看著比那隻拿著它的手大不了多少。

浣生讚同地點了點頭。她的問題得到了回答,盡管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沒有必要表現出無奈或是不滿。沒必要。她想明白了,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在椅子上轉個身,露出笑容,問她媽媽同樣的問題。

“它從哪裏來的?”

浣生的媽媽具有不同的天分、不同的能力。她也是個工程師,但她對理論和高等數學有更深的理解。平靜地、帶著無比的耐心,女人解釋起來:“我們稱它為超異纖維,原因很簡單。這個名字來源於我們看不到的超維度,也就是上下、左右、前後之外的維度。這裏麵不包括時間,實際上時間並不算是真正的維度。你知道嗎,宇宙由十一個維度構成。也可能是十三個,或是十二個。具體的數目取決於你相信哪一個大統一場理論。但在關鍵的地方,這些理論都是一致的。有些看不見的維度很大,而有些卻很小。現在拿在你手裏的……那個小小的超異纖維體……簡單來說,它的纖維伸入了其他維度,不光實體過去了,而且還有隱藏的力量……”

講解持續了很長時間。女人有些嘮叨,但浣生接受了母親的本性,就像接受了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樣。她時不時禮貌地點點頭,還麵帶笑容。感覺無聊之後,她看著自己那迷惑的影像。她剛才以為這個問題很簡單,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她怎麼才能讓他們明白呢?

“當你撞擊一片超異纖維時,”母親繼續著,“衝擊力並不隻在我們的三維空間內傳遞,不是。它分散在所有的十一個維度內。或者十三個,又或者十二個。也可能是二十三個。世界上大概有七種大統一場理論。你父親和我喜歡十一維的那個。不過,所有的理論都會給出同一個結論:即使超異纖維產生了裂紋,仍然能在高維度領域內產生量子震動。你手裏拿著的……其實比你看到的要大得多。它延伸到了宇宙的各個角落,存在於宇宙所有的表現形式。即使你把這個球磨成粉,球依然保持著完美。當然,這隻是理論上的,是一個存在於陰影領域內漂亮的數學概念——”

“別說了。”女孩脫口而出,終於忍不住了。

感覺受到了冒犯,她母親臉色微微地一變,問道:“怎麼了,親愛的?”

“怎麼了?”男人嘟囔了一聲,“親愛的,問問你自己吧,還好意思問怎麼了。她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可你說的都是什麼呢?大段的量子力學和高深的物理學!”

“我知道她還小。”

“知道!”他說,“你說的連我都聽不大懂。要知道你學過的東西我可都學過。”

“但你的成績不如我。”母親爭辯道。

“誰會記得這種事?”他哼了一聲,“當然,除了你。”

尷尬的沉默,令人難耐。不應該在孩子麵前爭吵,尤其是你自己的孩子。兩個人互相盯著,用幾乎察覺不到的眼神表示了歉意。隨後,寂靜之中又響起一個執著的聲音,一心想為她的小問題找到答案。

“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浣生追問道。

接著,她解釋了自己究竟想知道什麼。“我想問的不是它是怎麼造出來的,或者它有什麼用。我隻是想知道,我們最開始是怎麼得到它的。”

“哦。”她的父母異口同聲地說道。

“超異纖維是個禮物,”父親回答,“一個來自外星文明的偶然禮物。”

“射手座7號星的信號給我們提供了關鍵的一環。”母親說道。

浣生搖了搖頭。

“這我也知道,”她說,“這是曆史,我在學校裏學過,學了很多遍。”

疑惑不解的父母問她到底想知道什麼。

浣生陷入了沉思,巧克力色眼睛的目光十分嚴肅,在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中並不常見。“我想知道,射手座7號是怎麼學會製造超異纖維的。”

他們找到了答案。通過網絡節點紐聯器,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在從地球帶來的數據裏搜索著大量晦澀的資料。根據各個物種綜合而成的曆史,一個更為古老的物種——銀河係內首批進化的物種,那時候,就連銀河係本身都處於它的早期階段——培育了第一批超異纖維。好幾百萬年以前,在滅絕之前,這個物種與現已高齡的射手座7號分享了這一秘密。

然而,就連這個解釋似乎都無法令浣生滿意。她搖了搖頭,眼睛盯著手中的小玩意兒,嘴角露出堅毅的神色。

“但又是誰教會了那個最初的物種呢?”她問道。

沒人可以回答。可能沒人教過他們,父母揣測著。那個早已滅絕的外星物種也許自行發現了這種偉大的材料,這並非沒有可能。

“但他們是第一個嗎?”浣生想知道。

她是什麼意思?

“真正的第一個,”她堅持道,“我的意思是,整個宇宙裏的第一個。”

答案顯而易見。不管是工程師,還是船上數目龐大的專家,都隻能對我的年齡猜個大概。我至少和地球一樣老,也許還要老得多。“可能是飛船的建造師,”浣生的媽媽聳了聳肩,微微笑了笑,“他們可能是創世中第一個培育了超異纖維的種族。”

她和丈夫已結婚了近一千年。他們之間的矛盾和小爭吵就像砂漿,如同引力一般堅韌,把他們兩人永久地粘在一起。她的丈夫一看到其中的破綻,就哼了一聲,“這也太荒謬了。想想看概率有多低!建造師是第一批,他們碰巧派了一艘空船前往我們這個小小的星係……然後在銀河係總計約兩百二十萬個智慧物種中,我們碰巧第一個登上了它,並且占據了這個戰利品!”

辯駁沒引起什麼反應,隻是讓妻子的思路沿著一個新方向展開。

在她沉思時,老頭子轉身看著女兒,“我們不知道誰是第一個,浣生。這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

並沒有,還用得著問嗎。它不能讓她滿意。然而,小女孩還是點了點頭,把球形的廢料放在桌子上。它先是非常穩定地待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滾離他們。滾到桌子邊緣,它掉了下去,撞到地板上,發出極其輕微的“砰”的一聲。最後,憑著最終將引領數十億條生命的魄力,浣生撒謊了,告訴父母說:“是的,先生。是的,女士。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

在十多萬個千年之中,我曾擁有過一個宏大的聲音,但我從未在向宇宙廣播的話語和圖像中顯露過自己的懷疑。一次都沒有。船長們的領導能力無懈可擊,或至少接近完美。首領船長是一個英明的統治者,一位擅於啟發的女王,或至少是一個實際的、偶爾也表現得大度的君主。我的聲音招攬了各種各樣的物種和奇怪的生命,他們乘著小星艦加入了我。我的聲音誘惑了他們。地球人類得到了無數的好處:新的技術和文明的融合、貿易網絡、優厚的饋贈——可以地球化後殖民的行星和小行星,當然,假如他們想的話,也可以把它們采掘殆盡。

然後,髓星出現了。

船長們不知道我體內隱藏著一整顆行星。而且,是一顆活的行星。在這個火星大小的球體上,首次發現了我體內的本土生命:有森林與菌類,還有多種的偽昆蟲物種。它們繁衍於此,曆經許多個千年而未被人察覺。在髓星的深處,還藏著更多的意外。那裏有一件貨物。也可能是個乘客。它是一個有意誌力的實體,古老且神秘,被封禁在我的核心。它顯然很危險,還有傳言說,它擁有無與倫比的重要性。

原來,我並不是一艘空船。

幾個船長去了髓星,這是一次秘密行動。在那裏,他們與我們斷了聯係。利用手頭有限的資源,他們創造了一個全新的文明。隨後,在接下來的幾百年時間裏,他們失去了對創造物的掌控。他們的兒女和孫輩們談論起了“建造師”和“荒涼”。前者受到崇拜,後者則遭到了唾棄。但這兩者都是誰呢?又是誰給了這些人幻想與信仰?究竟是哪個誕生於宇宙之初的力量,告訴這群自稱為違望者的人爬上,奪取曾經屬於他們的東西?

一場雖然短暫但破壞力巨大的戰爭爆發了,我的聲音突然間啞了。

違望者的征服失敗了——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兒。我新添的傷口中最嚴重的部分也修複了。但是,我那驕傲、嘹亮且極遠的聲音依舊保持著沉默。我精心製定的星係航線被改變了。我先是經過了一顆衰老的恒星,然後又抵近了它的姐妹—— 一個巨大的黑洞。軌跡被扭曲了,將我送上了一條新航路。不出幾千年,我又將離開銀河係,回到那個寒冷空曠的太空。

在其他聲音消失之後,我又能聽到自己真正的聲音了。

它在向我低聲警告。

我緊張了,其他人都感覺不到。

恐懼深入了我的骨髓。是我的恐懼,還是別人的?我不知道。我不敢猜。是因為我太明智了,還是太累了——有區別嗎?我決定不去追究。

任何人的恐懼都意味著有恐懼的理由。

我一直都是這樣,現在仍舊如此。恐懼。我想,我可能會一直這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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