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海軍
弗雷德裏克·波爾(Frederik Pohl,1919-2013)是為數不多的 幾位在新世紀前便來過中國的科幻大師之一,他創作了多部經典 的科幻小說,也以編輯、版權代理人的身份為科幻文學的繁榮做 出過重要貢獻,獲得過包括雨果獎在內的幾乎所有重要科幻獎 項。但令人遺憾的是,波爾在中國卻未擁有與之相匹配的知名度 和影響力。他無疑是一位被我們忽視了的科幻大師。
波爾出生於美國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的一個普通家庭,十一歲 時因偶然接觸到的一本廉價科幻雜誌成為科幻迷,從此如魚兒遊 入海洋,找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
波爾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就已經在科幻迷中小有名氣。他是世界科幻史上著名的俱樂部“未來信徒”的創始人之一。這個俱樂部的成員當中有多人後來成為美國科幻的中堅,如阿西莫夫、考恩布魯斯、奈特等。也因此,波爾在1939年便以特邀嘉賓的身份參加了第一屆世界科幻大會。
1939年至1943年,波爾開始擔任《驚駭故事》和《超級科學故事》的編輯。但這兩本科幻雜誌都不是很有影響,不久就相繼停刊。1943年至1945年,波爾應征入伍,作為駐意大利的空軍氣象員,在短短兩年內榮獲多枚戰鬥勳章。不久二戰結束,作家們紛紛從軍人轉為文職,波爾成為年輕作家們的版權代理人。由於他對出版機製的深入了解,很多作家都願意通過他將作品賣給出版商。阿西莫夫的不少作品就是通過波爾的努力才與廣大科幻迷見麵的,這其中包括他的重要長篇《蒼穹微石》。
50年代,波爾一改以往用筆名發表作品的習慣,開始用真名發表作品。他充分發揮作為一名作家的聰明才智,保持了差不多十年的高產期。這期間,他與C.M.考恩布魯斯合作出版了不同凡響的社會科幻小說《太空商人》和《狼毒》等作品。可以說,《太空商人》同時確定了兩位作家在科幻界的地位。對50年代的年輕讀者來說,波爾和考恩布魯斯是兩柄剖析社會問題的手術刀。即使是在今天,他們的一些觀點仍然直刺唯利主義者們的心臟。也是在50年代中期,波爾開始了與另一位重要作家傑克·威廉森長達三十七年的合作。這兩位科幻常青樹斷斷續續共同創作了《海底艦隊》等三個科幻係列。
到了60年代,波爾的主要身份是科幻編輯,他先後擔任兩本科幻雜誌《假如》和《銀河》的主編。在此期間,《假如》曾連續三年獲得雨果獎最佳科幻雜誌獎,而《銀河》也發表了很多知名作家的重要作品。這兩本雜誌主導了美國科幻,但波爾卻發現,他幾乎失去了全部的寫作時間。
在70年代,波爾才真正找回了自己作為科幻作家的職業身份,他的創作高峰期也因此再次到來。1976年,他的《火星超人》 獲得星雲獎。1978年,波爾憑借“昔奇人”係列的第一部《通往宇宙之門》獲得了雨果獎、星雲獎和坎貝爾獎三大科幻獎。1979年,他的另一部重要長篇《吉姆》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一係列新的榮譽,讓波爾從一位知名作家變成了科幻界的權威人士。他仍保持著和藹可親的風範,對科幻的愛也更加熾熱了。當有人問“如果你改寫純文學作品,會擁有更多讀者,可你為什麼仍繼續寫科幻?”時,波爾回答說:“我之所以寫科幻小說,是因為我喜歡它,喜歡它探索的領域……我認為科幻讀者是最好的讀者。他們聰明、活躍、樂於交流……科幻對我來說永遠是個迷人的奇境。”
波爾的科幻小說不僅富含一流的科幻創意和對科技發展的深刻洞見,在寫法上也更能給人文學上的享受。他認為科幻小說並不是預言未來,而是描繪未來的可能性,以摒棄那些壞的未來。波爾經曆了美國科幻文學發展的各個階段,卻總是能跟上時代的脈搏。一直到去世前,波爾都不斷有作品發表或出版。
《通往宇宙之門》是“昔奇人”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弗雷德裏克·波爾本人最滿意的一部小說,獲得了科幻同行與讀者的一致讚譽,包攬了當年的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和星雲獎。要知道,在兩大獎的曆史上,同時獲得雙獎的作品可不多。
《通往宇宙之門》有著頗為硬朗且極具拓展性的科幻設定。有人在宇宙深空發現一顆被掏空的小行星,裏麵的隧道中裝滿了技術先進的外星飛船。地球人掌握了這些飛船的基本使用方法,並利用它們輕易地跨越千萬光年的距離。但是,對於製造了這些飛船的外星種族,人們卻幾乎一無所知,也無法真正掌握他們遺留下來的神奇科技。在商業機構的運作下,眾多星際尋寶人來到這顆被稱為宇宙門的小行星,甘冒超高的折損風險(主要原因在於飛船的航線由外星人設定且無法更改,而原初航線的目標早已經滄海桑田),乘上外星飛船,馳騁於星空之間,找尋飛船的主人昔奇人的珍貴遺跡,以贏得高額賞金。
拋開昔奇人神奇的飛船,當時的地球人也已經實現了太陽係內殖民。而隨著故事的展開,地球文明的境況也漸漸得以呈現。整體上,人類正麵臨著巨大的人口壓力和資源壓力。盡管人類實現了躍入星空的夢想,可基本的生存狀態卻並未有太大的改變。
小說的主人公布羅德黑德靠著一張彩票擺脫了在地球的堅苦工作來到宇宙門,與其他尋寶人一樣,他渴望能夠通過星空尋寶一夜暴富,改變自己困頓的人生。但是,進入昔奇人的宇宙飛船,就意味著你便毫無把握地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未知。麵對高死亡風險,他總是鼓不起勇氣。他的生活窮困而混亂,遊走在眾多女性之間,卻也在宇宙門結識了真愛克拉垃。
小說采用雙線敘事。一條線是布羅德黑德在宇宙門的生活,另一條線是布羅德黑德接受機器人心理醫生西格弗裏德治療的過程。兩條線巧妙地編織在一起,打開了布羅德黑德複雜的內心世界,挖出了他竭力隱藏的秘密。
《通往宇宙之門》在敘事上的使用了一種很有創意的手法。在雙線推進的同時,有關昔奇文明探索的一些知識硬塊和零散信息以一種自成體係的結構插入文本之中。既為讀者提供了更多視角,也保證了故事的流暢性。這種方式會讓我們很自然地聯想到劉慈欣的《三體Ⅲ·死神永生》,也許劉慈欣很早就讀過波爾的這部科幻傑作。
弗雷德裏克·波爾是一位多麵科幻作家,他的科幻小說具有硬科幻的典型特質,對人類的生存狀態與未來也有著深切的關懷。在《通往宇宙之門》中,我們可以看到新浪潮運動對他創作的影響。黃金時代的科幻作家的目光是宇宙,而新浪潮作家們關注的則是人類的內心世界。波爾在《通往宇宙之門》給出的綜合性方案是:宇宙的終極即為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