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表誠意”地球至上主義者
釋放航天飛船上三十二名人質中的三十一名
亞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城1961年8月21日電(記者大衛·伯德) 航天飛船“天鵝座14號”偏離軌道著陸。地球至上主義者趁機劫持了該飛船,將三十二名宇航員挾為人質。今日不久前,劫持者“為表誠意”,釋放了除一名宇航員外的其他所有人。被留下的人質是埃爾瑪·約克博士,也是大家熟知的那位“宇航員夫人”。除非滿足劫持者的訴求,否則她將一直被扣押,並充當劫持者與官方的通信員。
晚上十點。
船上一片昏暗,救援隊在飛船外架設起的障礙物燈標是唯一的光源。在全重力狀態下回到地球,我的前庭神經係統1很不舒服。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比剛剛降落那會兒還要虛弱。他們又讓我走到門口,替他們重申要見總統、聯合國秘書長和小馬丁·路德·金博士的要求。雖然我強打精神,但還是暈過去兩次。
他們不會來的。我知道。地球至上主義者遲早也會明白。在朝鮮戰爭期間,丹利總統的鐵腕手段廣為流傳。我可不覺得他會向這些人低頭。
不去艙門那兒的時候,我就坐在火箭前端的空位上,耷拉著頭,試圖眯一會兒。已經淩晨兩點,枯坐在黑暗中的我還是緊張到無法入睡。不過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劫持者們的談話就不再有那麼多顧忌。
“該死的,我好餓。”這是那個英國人,他叫萊桑德。他娶了那個布魯克林男人的姐姐,也就是羅伊的表親。顯然,他們並沒仔細籌劃此次行動。這幾個人本來在打獵,看到火箭降落,於是將十年來累積的憤怒發泄到了這次行動上。
布魯克林男人推了推我的肩膀,“你能讓他們給我們送一些吃的過來嗎?”
等他第二次推我的時候,我才睜開眼。我又一次用上了電影裏的伎倆。我不是真的那麼虛弱,隻是覺得裝得更加虛弱或許會對我有所幫助。“嗯?”
布魯克林男人指向門口,重複道:“讓他們給我們送些吃的。”
羅伊搖搖頭,“別傻了,他們或許會在食物中下毒。”
“那讓他們送罐頭來,”布魯克林男人聳聳肩,“比如午餐肉罐頭和一條吐司。我們可以做三明治。”
聽到“午餐肉”三個字,我的胃似乎都要衝出喉嚨了。我努力吞咽,想讓它複歸原位。“我可以去趟衛生間嗎?我覺得我要——”我用手捂著嘴,“求你們了。”
羅伊一隻手架著我的胳膊,將我拖去衛生間。衛生間是專為太空旅行而設計的,搭配真空馬桶和固定身體的安全杠。在地球的重力環境下,這廁所也能正常運轉。
我跌跌撞撞地走進廁所,關上門,靠在門上緩了一會兒。但極度的不適最終還是讓我跪在了地上。我憎恨嘔吐,吐過之後,我大口喘著粗氣,虛弱地倒在這小房間的地板上。
羅伊敲敲門,“你好了嗎?”
“馬上!”一想到我還要站起來走回座位,我的四肢就像是被綁在了地上。突然——
槍聲響了。
我得承認,當時我直接就尖叫了起來。我能聽到的隻有廁所外麵霰彈槍激烈的交火聲,夾雜著衝鋒槍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還有人在喊叫。
是的,我蜷縮起來了。是的,我嚇壞了。雖然我參加過二戰,雖然理應從沒見過戰爭場麵,但事實上有時候……有時候我會收到運輸任務,駕駛飛機到被包圍的戰地。我知道外麵的狀況發展成什麼樣子了,我和死亡之間隻隔著一堵牆和一扇廁所的塑料門,傻子才不害怕。
我縮成一團,將腦袋埋在手臂裏,盡可能讓自己這個目標別太明顯。就是這樣,這就是我全部的英勇事跡——別被擊中。
槍聲停了。
“安全!”男性的聲音一個接一個地回響。最後一聲,就在廁所門外。他拉了下門把手,“約克博士?我是來自聯合國部隊的中士米切爾·歐內姆斯。”
“我在,稍等一下。”我擦擦眼淚,扶著牆站起來。我可以繼續在地板上縮成一團,但那麼做可沒法兒得救。我動作笨拙,試了好幾次才打開鎖。
廁所外有嘔吐物和尿液的氣味,又蓋了一層火藥味。我從沒想過火箭內部竟然能那麼難聞!年輕的聯合國士兵皮膚白皙,長著雀斑。他連睫毛都是蒼白的,頭盔下肯定是一頭天生的金發。“女士,您還好嗎?”
“還好。謝謝你。”我伸出手,“但我得靠人扶著才走得動。”
羅伊的胸口流著血,他在地板上滾來滾去。一隻胳膊從座位中間穿出來,伸過地毯,像是在求救。有人發出了呻吟。謝天謝地——他呻吟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他還活著。
事情不應發展到這個地步。這想法不合時宜,但如果總統來了,他們真的會放我離開。如果他會來的話。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為我治療,並詢問事情的經過。等這些結束,四個小時又過去了。接下來……我一定要告訴你,對我來說,能洗一個熱水澡簡直就像是奇跡。三個月來,我隻能用亞麻毛巾和幹洗香波。沒去過太空的人永遠不會懂得水是多麼奢侈的物資。適應中心的房間帶有淋浴間,我坐在水幕下的凳子上,水流從我的頭頂流瀉而下,穿過發絲,淌在我的臉和脖子上。溫暖的液體包裹著我,感官上的愉悅滑向我的四肢。
我肯定還得做一次更長的情況說明,但此時此刻,我可以坐在淋浴頭下麵,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我傾身用胳膊肘撐著膝蓋,讓水柱順著背往下流,就像是許多手指在為我按摩一樣。護理員就在浴室外,等著扶我去水床。今晚,這張床能讓我隱隱作痛的四肢得到休息。雖然我很想一直待在花灑下,但之後還有很多淋浴的機會,還可以泡澡。哦……將自己浸在浴缸中,讓溫水的浮力支撐我的重量。
再耽擱下去,對護理員就太不禮貌了。我歎了口氣,關了水,按下呼叫按鈕。浴室的門立馬開了,她就像是站在門邊,一手握著門把手——
納撒尼爾站在門口,笑得陽光燦爛,“宇航員夫人,您需要幫助嗎?”
我向他伸出仿佛有七十磅2重的手臂,“或許有人能幫我擦幹身子。”
“樂意效勞。”納撒尼爾已經脫了鞋子,他赤著腳走進浴室,拉著我的手,俯身吻我。他們將我從火箭裏救出來後,已經讓我倆通過話了。但直到此時此刻,我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我丈夫手掌的溫暖,食指第一指節上的陳年筆繭,幹燥的金發帶來的癢癢的觸感,都是那麼的熟悉。他的嘴唇貼在我的嘴唇上,溫暖而有一點兒皸裂。那熟悉的嘴唇的輪廓,讓我感覺像要融化了。當你三個月沒和自己的愛人見麵,重逢的那一刻——他的觸感、他的氣息,或僅僅是環繞在你的身邊,就能使你不再迷失在恒星運動中。
噢!雖然我疲憊得站都站不穩,但世界又變得美好了起來。“我好想你。”
“這是我第一次真的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傾身拽過托架上的毛巾。
“其實沒什麼真正危險的事,”記起之前的沉重經曆,我扮了個鬼臉,“除了重返大氣層的時候。”
他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埃爾瑪,你被六個荷槍實彈的男人挾持了六小時。”
“這個嘛……確實是。但他們不會向我開槍的。”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他們的怒火不是衝著我來的。“他們隻是一群出來打獵的人,發現了提出要求的機會,就立馬行動了而已。”
“衝動又魯莽。”
“也可以說是心誌堅定。”我緊閉著眼,想起了羅伊說起自己女兒時麵具下的眼神,“他們也有家庭。他們隻是想讓自己的孩子活在更好的世界裏。”
我的丈夫沉默了,我明白這代表他不認同。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發表什麼意見,但又憋住了。納撒尼爾過了一會兒才呼出這口氣,接著用浴巾幫我擦背,“算了,先把你送回家再說。”
如果是在家裏,我肯定會問問他到底不認同哪點。但現在我精疲力竭,就隨他轉移了話題,“有什麼新鮮事嗎?”
“我買了新地毯。”浴巾順著臀部和大腿一路往下,“事實上,是妮可·沃金選的,但花的是我辛苦掙來的錢。”
“難道有不辛苦就能掙錢的法子嗎?”
“大概有吧?要是你像這樣一直躺著的話?”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浴巾沿著我身體的曲線為我擦拭。仿佛在用這樣的方式確認我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不會讓我躺太久的。”我今天可以好好休息,明天理療師就會開始為我治療,促使我的前庭神經係統盡快重新適應地球的重力環境。謝天謝地,比起我前幾次回來,現在這個階段花的時間已經短多了。過程並不舒服,不過一星期內,我就能離開了。“什麼顏色的?”
“什麼?哦,你是說地毯。嗯,好像是淡紅色的,上麵有花紋。”他咬了一會兒下唇,“和沙發上的抱枕很搭。”
我眯起眼睛盯著他,“嗯……好吧,妮可的品味一向不錯。不過怎麼想起買地毯了?”
他疊好毛巾,“你上次回來的時候很不適應光滑的地板。我想摩擦力大概會有些幫助。”
我丈夫真是貼心,“我可以在公寓裏穿鞋。”
“我知道。但你不是喜歡赤著腳嗎?”納撒尼爾將浴巾掛起來。他皺起眉頭,滿臉擔憂,“這地毯很好看的,真的。”
我笑起來,心情好極了。我剛剛從兩次致命的危險中得救,更不用說在太空生活了,而我們這會兒卻討論著地毯。“我信你。”我牽起他的手,看著門,“扶我上床?”
納撒尼爾將我扶起來,動作小心翼翼、極盡溫柔。我示意他暫停,手環上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裏。他的手臂環抱著我,手輕輕按壓著我脊椎上疼痛的地方。能感受他的存在,真是太好了。他的溫度包裹著我的每一寸肌膚,這就夠了。
我眼眶發熱,隻好緊閉雙眼,克製欲火。他的手沿著我脊椎的曲線往下遊走,撫摸我的臀部,又移回腰際。他輕輕地捏了一把我的腰,又收手了,但仍舊扶著我。我歎了口氣,讓他幫我穿上病號服,扶我走過從浴室到水床的短短距離。
我腳上繭子脫落的地方發疼,我就像是童話裏的小美人魚走在刀尖上。好笑的是,因為經常上下牆錨梯和蹬踩助跳板,我的腳背和趾尖上竟然有繭子。但腳後跟呢……像嬰兒一樣柔軟細膩。
我慢慢地上了床,任他幫我把腿搬上床。我長舒一口氣,像是氣球在放氣,向後躺倒在睡床上。天啊,我可累死了。水床確實能令我舒服一些。但在微重力環境中生活過一段時間後,地球上沒一樣東西稱得上舒適。
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在狹窄水床的邊緣為納撒尼爾挪出點兒空間。他小心翼翼地躺在我身邊,依偎著我,盡量避免水床晃動。他摩挲著我的鎖骨,撩撥得我心頭起火。
“默特爾說想釀蒲公英酒。”我找了些話,填滿我倆之間的空白。離開了這麼久……我憋了一肚子的話和想法,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也分不清哪些事不曾聊過。“經過了葡萄幹實驗,我敢肯定所有人——”
“等等,葡萄幹實驗是什麼?”
“哦,對,抱歉,地麵控製中心還不知道這事兒,也沒告訴你。還記得那一大批送上來的葡萄幹嗎?默特爾泡發了葡萄幹,還成功讓它們發酵了。”
“她……”他的笑聲讓水床顫動起來,“在月亮上釀酒?”
“酒精可是可持續社群的重要組成部分。”
納撒尼爾在我麵頰上親了一口,“這是當然。味道怎麼樣?”
“跟止咳糖漿和鬆節油的味道差不多。”
這句評價換來了他的一聲口哨,“哇哦。你要知道,月球上釀的酒要是拿到地球上賣,可得賣到上千塊。”
“不錯,亨利·勒蒙特蒸餾過後,製成了上等白蘭地。”我皺皺鼻子,“我說的‘上等’,意思是混著果汁喝還湊合。至於‘不錯’,意思是你幾乎嘗不出啥味兒。”
“她竟然沒有試圖發酵蘋果汁,驚到我了。”
“大家倒是想要蘋果汁。不過,運來葡萄幹全靠奧爾加·鮑姆加特納的申請,但她懷孕了,不得不提前返回地球。”躺著的我盡可能明顯地聳了聳肩。
“是的……我聽說這事了。”他歎了口氣,“如果我們要在月球上建起一個自給自足的聚居地,首先必須得有第一個留在那兒的人。”
“但誰會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小白鼠呢?我們剛開始在月亮上培育兔子的時候,還有不少大驚小怪的聲音呢。”那陣子,動物保護主義者總是怒火衝天,但就像我奶奶說的,兔子的味道可真不錯,“被我們帶回地球的小兔子狀況糟透了。誰會想讓自己的孩子命中注定再也無法返回地球呢?”
“不管人們願意與否,事情總會發生的。”
我歎了口氣,向他的懷裏縮去。這正是羅伊和他的朋友們所擔心的,會有大批的人離開地球,而他們則不在其列。他們是對的:終究有人會被留下,或許是因為占有資源的多寡,或許是因為政治立場,甚或隻是因為自己的偏執。
原因到底是什麼,沒人說得清楚。
我在太空中的時候,懷念許多事物,但你絕對想不到,甚至連周一的例會也位列其中。不過,我想自己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懷念開會,而是懷念和朋友、同事交流的機會。當然,還有咖啡和甜甜圈。
回到地球一星期後,我邁著比先前穩健的步伐走進了會議室。見到四十來個人正圍繞著咖啡和甜甜圈聊天,我的腳步更是輕快了起來。宇航員隊伍越發龐大了,會議室中的人都是一個部門的——航天員部門。我們都是所謂的“精英”,這意味著接受更多的訓練,以及最重要的一點,更美味的甜甜圈。
本科斯基第一個瞧見了我,他大喊道:“宇航員夫人蒞臨啦!”
精英可不等於風度翩翩。我的臉一定紅得跟信號燈似的。我不是屋裏唯一的女性,但不知怎麼的,這個綽號就一直流傳下來了。人們朝我圍了過來,大笑著拍我的背。
馬洛夫遞給我一杯熱咖啡,“你!太!可以了!太空病菌……哈哈哈!”
“應該說海倫太可以。太空病菌是她的主意。”
“確實是。”他舉起自己的咖啡,向我致意,“不過我已經讚美過她了。而且,你還留在了火箭上。”
克萊蒙斯大步走進會議室,人們終於將注意力從我身上移開,急急忙忙地找椅子坐下。萊納德和海倫在火星項目組的周一例會上,也一定和我狀況相似,是眾人的焦點。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中有不少人都坐過火箭,所以說不定能談的他們都已經談過了。不管怎麼說,大家將注意力放回有關太空的工作上,我樂意之至。
坐下之前,我抓了個甜甜圈。我最後坐在了薩比哈和伊莫金之間。我咬下甜甜圈的第一口,克萊蒙斯說的話完全沒進我的腦子。我跟你講……太空中是絕對吃不到油炸食品的。如果不仔細揣摩,甜甜圈似乎隻是種平平無奇的食物。然而,當甜甜圈吸收了糖裏的水分,它的表層就會變得晶瑩光滑,結出甜蜜的外殼。我咬下外殼,便暴露出綿軟可口的內裏。糖、酵母、黃油,上帝啊……上帝就在甜甜圈裏。
伊莫金俯身小聲道:“納撒尼爾知道你在臥室以外的地方,也會做出這種表情嗎?”
我哼了一聲,隨即被噎到了。我往下咽的時候,克萊蒙斯看向我,會議被打斷了。我的臉在發燒,趕快又喝了口咖啡往下咽,“抱歉,還沒適應重力。”
這理由比較有說服力,克萊蒙斯點點頭,繼續發言。這事讓人驚奇:國際航空航天聯盟的領導從來沒去過太空。他心臟瓣膜不好,或許連升空都撐不過去。這件事再次證明了羅伊和他朋友們的觀點:隻有一部分人能夠前往太空。許多人必然會被留下。這就像是人類通過自我篩選,實施改良人種的計劃。這……我不得不說,其中的恐怖之處,我到現在才意識到。
但人類還有別的選擇嗎?我的意思是,人們確實有在嘗試遏止失控的溫室效應。但如果等到嘗試失敗再建立聚居地,時間就來不及了。我又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甜甜圈,將活頁夾抽出來,翻看會議資料,瞧瞧我被分配了什麼活兒。
前麵的克萊蒙斯依然在講話,他將日程表過了一遍,給每個小組分配了任務。我翻著資料,眉頭逐漸皺了起來。翻到最後一頁時,我感覺腦袋都要裂開了。資料中壓根兒沒有我的名字。
我在地球上的任務之一,就是幫忙培訓月球移民者。所有的宇航員都要輪流幹這活兒。每個移民者“班級”都會配兩名宇航員,來教他們在月球上生存所需的常識。我一直期待著自己被分配到一個新班級,但……
“約克,抗議者的事,你應對得很好。航天局會多給你和其他在那趟飛船上的宇航員一個星期的假期,好讓你們應付媒體。”他似乎覺得這是個獎勵,但實情可並非如此。克萊蒙斯抽了口雪茄,結束了議程,“會議結束,幹活兒去吧。約克——你留一會兒。”
我笑著點點頭,但還是有些憋氣。我討厭媒體宣傳。薩比哈拍拍我的肩膀,以表同情,“你可以跟他說,我需要你幫我重新熟悉一下月球巴士駕駛模擬。”
“多謝。”我推開椅子,站起身迎向克萊蒙斯,“我不覺得他會輕易放過我。”
“試試看。我是真的很需要你。”
我笑了,不大相信她這話。薩比哈駕駛飛船的時間比我都長,但我還是很感謝她嘗試幫我逃離公眾視線的舉動。我收拾好活頁夾,走向最前方的桌子,“您有事找我嗎,長官?”
“是的。”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著離不得手的雪茄,嫋嫋煙霧就像是在零重力環境中的水一樣,將他的臉裹了進去,“馬洛夫,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該死的,這……聽上去我的處境可不大好。2、3、5、7、11……一定不會有事。
“約克……在綁架事件中,很多人對你的表現印象深刻。”克萊蒙斯放低雪茄,“很多很多人。公關部門的家夥們都吵著要你,想把你弄去接受采訪。你願意嗎?我可不想你還沒適應好就讓你去。”
“謝謝您,長官。”除非身體狀況實在糟糕,沒有宇航員或飛行員會承認自己的虛弱。而且就算我煩透了媒體宣傳,也知道它對太空項目的價值。“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非常願意效勞。”
“很好……很好……”他將煙灰抖落在桌子上的玻璃煙灰缸中,“事情是這樣的,太空項目麵臨著很多困難,看看那些綁架你的人就知道了。那些不理解項目重要性的人正給政府施壓,要求削減撥款。”
“我有所耳聞。”
他點點頭,“我們需要正麵宣傳,需要公眾敬仰的人。你……”他歎了口氣,“你還記得當年對我說的話嗎?你說女性需要盡早加入太空項目,這樣能讓項目看上去更安全。”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我認識他以來,克萊蒙斯臉上的愁容就沒散過。“記得,長官。”
“你說得對。我當時錯得離譜。”
就像是氣流逸出氣閘飄進太空,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嗯,謝謝?”
他哼了一聲,浮起一抹笑容,讓他的寬臉看上去柔和了不少,“人們喜歡你,他們信任你。所以……為了太空項目,我想讓你成為IAC的代言人。還有件特別重要的事,我想讓你加入第一批火星探險隊。”
1 主管人體自身平衡感和空間感的感覺係統,對於人的運動和平衡能力起關鍵性作用。
2 英美製質量或重量單位。1磅等於16盎司,合0.4536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