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歲那年，為了救懷孕的媽媽，我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成了傻子。

所有人都勸她放棄我，說精神病院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可她不肯。

為了照顧我，她隻能趁我睡著出去打零工。

日子過得窘迫，她卻拚盡全力想要托舉我。

直到我又一次在超市裏推倒了整排貨架。

她抱著妹妹，看我的眼神崩潰又絕望。

拿不出多餘的錢賠償，她就揪住我的頭發將我拖到店長麵前，狠狠甩了我兩巴掌。

“為什麼你要砸別人東西，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沒有錢為你做的蠢事買單了！”

我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手心裏還攥著剛從滿地狼藉裏扒拉出來的糖果，是她和妹妹最喜歡的草莓味。

媽媽紅著眼將我狠狠摔砸在地上。

“我真的受不了了，你為什麼不能去死！”

“當初那個花瓶，為什麼沒能砸死你！”

她眼裏再沒半點溫情，隻有無邊的恨意。

我努力扯出一絲笑意，笨拙的把糖塞進她和妹妹嘴裏。

“媽媽不哭，我聽你的話！”

“你想讓我死，那我就乖乖去死好不好？”

我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菜刀。

在她驚恐的眼神中，對著自己脖子用力砍了下去。

....

沒有想象之中的劇痛。

我是個傻子，自然不會知道，新菜刀還需要開刃這種事。

即便我用盡全力，那把刀也隻在我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媽媽癱軟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妹妹一腳踹在我肚子上，奪過我手裏的刀狠狠砸在地上。

“你裝什麼裝，說你幾句你就要死要活的，以為誰會可憐你嗎！”

“要真想死，就去跳樓或者吃藥，拿把沒開刃的菜刀演給誰看！”

我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但我記住了，要死就得跳樓或者吃藥。

跳樓我不敢的，樓頂太高了，我光爬上去就會腿軟。

上次隔壁王阿姨家的小胖子欺負我，扯著我頭發把我拖到樓頂。

他作勢要把我推下去，我嚇得尿了褲子。

回家時，媽媽看到我尿濕的褲子，發了很大的脾氣，衣架都打斷了好幾根。

如果我死了還弄臟褲子，她一定會很不開心。

我想讓她笑，不想再惹她生氣了。

妹妹說還可以吃藥。

可我想不出來，要吃什麼藥才能讓人快點死掉呢？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自己是個傻子而感到難過。

如果我像妹妹一樣聰明，是不是就能知道該吃什麼藥了。

我想了一路，一直到回家都沒能想出來。

但沒關係，我有嘴，我能去問。

媽媽說過，吃藥的事得問醫生。

去醫院的路我不認識，隻有妹妹生病時才會去。

每次我生病，媽媽都隻會帶我去小區門口的小診所。

不過那裏的醫生也很厲害。

上次我在垃圾桶裏撿了半個腐爛的雞腿，吃完後肚子疼到滿地打滾。

媽媽拖著我去診所，那裏的人給我吃了幾片止疼藥我就好了。

他們什麼病都能治，那也一定知道，吃什麼藥能讓人安安靜靜死掉。

趁著媽媽和妹妹不注意，我準備偷偷溜出去。

經過她們房間門口時，我聽到媽媽壓抑的哭聲。

她抱著妹妹，哭的滿臉是淚。

“乖寶，我隻有你了，你一定要乖乖的！”

我也很想讓她叫我一聲乖寶，但她隻會罵我是討債鬼。

妹妹的聲音尖利又刺耳。

“媽媽，不如我們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吧，這樣她就不會折磨我們了！”

媽媽搖頭，哭的更傷心了。

“不行，現在送她走，別人會怎麼看我們！”

“有時候我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讓醫生救活她！”

“如果那時候我選擇放棄治療就好了！”

我聽不明白她們的話，但看到媽媽哭我真的很難過。

我也想幫她擦掉眼淚，可我不敢。

每次我碰她，她都會尖叫著打我，讓我滾遠一點。

唇邊浮起一抹笑意，我輕手輕腳的掩上房門。

媽媽，沒關係的，過了今天你就不會再哭了。

我會乖乖聽你的話，安安靜靜去死。

就是不知道等我死後，她能不能也叫我一聲乖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