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漠在我的前麵,沙漠在我的後麵,我和我的白馬在沙漠的中間……
每次我都在夢做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醒來。這個夢我做過很多次了,在裏麵我似乎是個黑衣騎士,總在尋找那傳說中的歌者。環境每次變化都非常惡劣,我在一片不明來由的琴音裏朝著冥冥中的方向策馬而行,風與沙在我耳邊呼嘯,如撕裂之帛。
但在我和韋雨談到絲帶後不久,我的夢意外地有了進展。我在一片空曠得仿佛天地盡頭的荒原上看到了一架古琴,它正在一雙充滿靈性之手的撫弄下發出令我甘願為之顛沛流離的聲音。那一刻,我如同中魔般地向前衝去,但我很快發現了自己的徒勞,無論我如何努力,歌者與古琴都在咫尺外的天涯。大霧漫起,我心有不甘地大聲呼喊,而正是此刻,我才赫然發現歌者那白如美玉的脖頸上纏著一條絲帶——緋紅如血。我悚然驚覺,想看清那人的容顏,但大霧吞噬了一切。
這是我最後一次做這個夢,實際上,從那之後我根本就擺脫了做夢這種生理現象,但每天早上起床後卻仍感到極度疲憊。後來,我在棱冰的家裏看到一本叫做《多夢年華》的詩集,裏麵爬滿了描繪青春的句子,這個發現讓我一連幾天都心情黯然。
應該說,看著棱冰和韋雨站在一起是很讓人感到賞心悅目的,我聽見很多人都這麼說。棱冰是我的同行,但他並不像我一樣以此來擺脫空虛,他完全是執著於藝術本身。記得在美院求學時,教授讓我們畫一幅《生命》,我畫的是汪洋中的半截朽木,上麵長著一根開著小白花的枝丫。而淩冰則是在慘白的畫布上重重地點染了紅與黑兩條滯重的DNA螺旋帶,它們反複糾纏著,從畫的底部一直貫穿著衝出整幅畫麵,淒厲得令人呼吸不暢。末了,我悄悄地把我的小白花付之一炬。
看得出棱冰對韋雨的真心。我當然不知道他對藍天下美麗的脖頸是否有像我一樣的執著,但我卻知道他看著韋雨時的那種溫柔眼神必定來自心靈深處。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會有那樣的眼神,並且我想,韋雨對這眼光的感受自然比我要深刻得多。
很久之後,我對棱冰談起這眼光,我看到有清清的淚水在他眼裏彙集並且成行,然後,他握著我的手讓我感受到了他全部的痛楚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