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幕

2106年

緊急呼叫的鈴聲在空蕩蕩的後台化妝室內突然響起。這裏隻有德魯·阿倫一個人。他把頭伸向化妝桌邊的全息終端，屏幕掃描核實了他的視網膜之後，蕾莎·卡姆登的臉立即顯現在上麵。

“德魯！你聽說了嗎？”

這是個坐在動力輪椅上的男人，雖然雙腿癱瘓，但上身肌肉相當發達。他轉回頭，繼續往眼睛上塗抹化妝品，然後將身子湊向梳妝台的鏡子，審視著自己的麵孔，同時問道：“聽說什麼？”

“你看了六點新聞嗎？”

“蕾莎，我十五分鐘後要上台演出，沒有時間聽任何東西。”他聽到自己的語調有些粗聲粗氣，不過希望她沒有注意到。

“米蘭達和那些無眠者……米蘭達……德魯，他們居然造了一座島嶼，就在墨西哥海濱附近。他們利用納米技術和海水中的原子，幾乎在一夜之間便造出了那座島！”

“一座島嶼？”德魯重複道。他對著鏡子皺起眉頭，一麵擦拭臉上的化妝品，然後又伸手塗抹了更多。

“並不是漂浮的建築，而是一座真正的島嶼，島身與大陸架相接。你知道這件事嗎？”

“蕾莎，我十五分鐘後有場音樂會……”

“沒錯，我知道你有演出。可你肯定知道米蘭達在搞什麼名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德魯把自己的動力輪椅轉了個方向，麵對著蕾莎。金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睛、被基因改造過的完美肌膚，蕾莎看起來三十五歲光景，但實際上她已經九十八歲高齡了。

他說道：“為什麼米蘭達沒有告訴你呢？”

蕾莎的表情鎮定下來，“你說得對，確實應該由米蘭達來告訴我這件事。但是她沒有，她有很多事情都沒告訴我，不是嗎，德魯？”

德魯沉默良久，然後才輕聲說：“想置身於變故之外絕非易事，對嗎，蕾莎?”

她以同樣輕柔的語氣說：“你終於等到時機來跟我說這話了，德魯。”

他轉開目光。在這空曠的大屋子裏，什麼東西在角落發出沙沙聲，可能是老鼠，或是某個出了毛病的機器人。

蕾莎說：“他們打算搬到那座島上嗎？所有那二十七個超級無眠者？”

“沒錯。”

“就連科學院裏也沒人知道納米技術能達到這樣的水平。”

“別人也沒辦法把納米技術提高到這種水平。”

蕾莎說：“他們是不是不打算讓我也到島上去？”

他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蕾莎在無眠者中是第一代，他們這代人都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不像米蘭達那一代，可以掩飾所有想掩飾的東西。

“是的，”德魯說，“他們沒打算請你去。”

“他們打算用特裏·姆瓦卡貝的發明來構建島嶼的防禦係統，在所有的非超級無眠者中，隻有你一個人有機會知道他們要在那裏幹些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一個負責演出的技術人員從門口探出腦袋，“還有十分鐘了，阿倫先生。”

“好的，我就來。”

“今天晚上觀眾很多，都擠得水泄不通了。”

“好的，謝謝你。”

那個技術人員把門關上了。

“德魯，”蕾莎說道，她的聲音有點顫抖，“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兒子，同樣，我將米蘭達視為自己的女兒……她究竟打算在那個島上做什麼？”

“我不知道。”德魯說道。他這是在撒謊，“蕾莎，九分鐘後我就要上台了。”

“我知道，”蕾莎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你是清醒的夢想家1。”

德魯又凝視著她的全息影像：永葆青春的容顏，碧綠而又帶著疑惑的眼睛。在他的世界中，她曾是最重要的人；在外麵的大千世界裏，她照樣卓爾不凡。但現在，她不知道，她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是的，”他說道，“你說得對，我是清醒的夢想家。”

全息控製台的圖像消失了，他繼續為表演做準備。

1 又稱“清明夢幻家”，意思是在夢中可以保持清醒、並且知道自己正在做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