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蒂爾(1)駕駛著嶄新的聯盟戰鬥機,猛拉到五十八個重力加速度,感覺連屁眼都不由得縮緊了。其他二十九名雜種人飛行員緊跟在他屁股後麵,就像他們想往那裏麵藏什麼東西似的。他那具適應深海生活的身體此刻被密封在一個超高壓的水箱裏,可即便如此,這麼大的重力加速度也快讓他吃不消了。他通過自己的電肌塊,用雜種部落的電子語言劈裏啪啦地喊了一通戰鬥怒吼。他的飛行中隊雜亂無章地回應了二十九聲“去你媽的”。他的兩個飛行員表現差勁,落在了後麵,加速度隻有五十五個g。
“加把勁兒啊,你們這幫狗日的!”他吼道,“誰最後一個到,誰就等著吃我的那玩意兒吧!”
“說得你好像真有根那玩意兒似的!”有個家夥用嘈雜的噓聲回應道。
整個飛行中隊開始跟著起哄,大夥兒都加速到了五十九個g,紛紛緊挨在他周圍。他被擠得難受,忍不住把自己的驅動器加速到六十個g,弄得他肚子生疼,戰鬥機艙內也咯吱作響。
前方,兩艘聚合驅逐艦帶著各自的戰鬥機中隊逼近了弗蕾亞主軸口,距離已經小於他們的重型火炮射程範圍。可是在這個距離,聯盟戰鬥機上的小型機炮還夠不著他們,除非冒險進入對方威力強大的火炮覆蓋範圍。
“聯盟那些狗日的認為我們做不到,”斯蒂爾說,“幹死他們!”
部落的咆哮聲蓋過了通信頻道上的其他信號。管他呢,他們一般都是用公共頻道來罵人的。雜種人反正也不怎麼擅長正經八百的編隊戰鬥。那位受指派來指揮雜種人中隊的擼管少校,總是在絮叨什麼隊形和戰術,這會兒也許正在發號施令呢。
去他媽的。
雜種人與聯盟的雇傭關係剛剛建立,還在嘗試階段,所以聯盟在所有戰鬥機上都安裝了自毀開關。如果有任何雜種人妄圖開著聯盟的新式戰鬥機逃跑,那個少校可以立時讓他機毀人亡。聯盟疑心太重,不過斯蒂爾的上一個雇主——聚合政府——同樣如此。再說如果一個雜種人想飛文明中最牛屄的戰鬥機,他就得往這場大衛和歌利亞戰爭(2)的風口浪尖上飛。斯蒂爾就是這麼說服其他二十九位飛行員跟他一起來為聯盟服役的。我操(3),他們可算逮著機會,可以往聚合的嘴裏撒尿了!聚合政府倒也沒做過什麼特別對不起他們的事。但《雜種人之路》(4)說得好:逢腿必尿。逢手必咬。
聚合軍艦朝雜種人飛行中隊發射了幾道粒子束,但沒有打中。加速度達到六十個g的戰鬥機實在太快,聚合軍艦火炮係統的反應速度達不到那麼快,無法精確瞄準它們。就算聚合軍艦上的炮手足夠好,再配合計算機程序瞄準了它們,斯蒂爾的飛行員們也會做出旋轉甚至橫向硬加速的躲避動作。他們生長在海洋中,腦中思考時默認就是用的三維立體地圖。因此,在太空中進行飛行格鬥時,雜種人能對他們的敵人造成巨大威脅。
那個少校還在不停地絮叨,仿佛他不需要呼吸一樣。他一直在發號施令,大多數都是給斯蒂爾的。他身在“尼亞裏克號”上,太遠也太慢,起不了什麼作用。
如果斯蒂爾服從少校的命令,他們就會失去雜種人的優勢——比任何人都快,還和瘋狗一樣無法預測。斯蒂爾下定了決心,打算要求換一個不亂插手的指揮官來。也許找個快退休的什麼人,或者某個搞不清狀況的少尉,可以隨便糊弄的那種。
斯蒂爾檢查了一遍駕駛艙內的電子信號:兩艘聚合驅逐艦的位置,粒子束的飛行曲線,激光和戰鬥機群,密密麻麻地排在聚合那一側,另一側則代表其他雜種人的信號。斯蒂爾曾與那些雜種人戰鬥機飛行員一起,在驅逐艦上執行過警戒飛行任務。他了解這些家夥的能力,但這些家夥和他們的雇主壓根兒不知道他們即將麵對的是什麼。
“弟兄們,卵蛋飛起,”斯蒂爾說,“無須瞄準,直接近距離掃射‘聖福瓦(5)號’。繞到他們屁股後麵,看見什麼就射什麼。把那些引擎給老子打熄火,再狠揍‘波特納夫(6)號’;屁股飛起,衝進對麵這個大黑幫。我們去幹掉他們幾個軍官。”
眾人群聲應和,通信頻道裏充斥著電子咆哮。此刻他們的少校也許正在抗議,不過就算斯蒂爾能聽見,他也根本不會鳥。他迅速發出一個信號:“是,長官”,好堵住少校的臭嘴。然後他也駕駛戰機縱身躍入戰場。
接下來的十分鐘,是斯蒂爾有生以來度過的最激烈的十分鐘。沒有人比聯盟的戰鬥機更快,也沒有人比聚合更難對付。聚合帶來了頂尖的武器裝備,包括一些實驗性的、最先進的家夥。他們甚至發射了反物質。通常隻有當他們要動真格搞死誰時,才會把反物質從寶箱裏拿出來。斯蒂爾隻在和平時期受雇當過聚合的戰鬥機飛行員,參加的都是實力相差懸殊的小戰鬥,一般是聚合偶爾需要教訓一下誰的時候。直到今天之前,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在實戰中發射反物質。那東西是用來把目標全方位無死角爆頭的。
聚合那邊雇傭的雜種人飛行員也是頂尖的。這群狗日的黑壓壓一大片,駕駛著“霹靂”戰鬥機,輕鬆就能拉到二十五到三十個g的加速度。他們依靠自己的直覺戰鬥,比聚合的炮手更有威脅。對於上級下達的命令,估計他們不會比斯蒂爾更在意。他們能隨機應變對付斯蒂爾的機動,正因為這個,他們才沒有潰敗。斯蒂爾的飛行中隊散開隊形,穿梭於粒子炮火和追蹤激光編織而成的網絡之間,完全不遵守任何預定計劃,估計已經搞得那位揩腚少校心臟病發作了。
那就是少校自己的問題了。雜種人飛行員要去什麼地方就去,不需要別人告訴他們該怎麼去。你他媽隻需要告訴他們:在什麼時間、到什麼地點、把誰炸成碎片,然後就他媽帥氣地離開。當雜種人自行決定戰鬥方式的時候,他們采取的是一種現代狂戰士(7)的策略:組成一片不協調的暴力之雲向前推進,既帶著“我巨牛”的狂妄,又帶著自殺式的瘋狂,就像一列失控的過山車,任何時候都絕不會讓敵人知道任何一名雜種人飛行員這他媽是要幹什麼。
比如說,雜種人特別喜歡摸清楚聚合驅逐艦上各種重要位置的所在:不僅僅是彈藥和燃料倉,還包括軍官和艦橋。倒不是說別人摸不清楚這些,但斯蒂爾可以打賭:別人不可能靠得如此之近,而這正是區別所在。斯蒂爾以一百公裏每秒的速度貼著“波特納夫號”呼嘯而過,同時發射了一枚小當量聯盟導彈,瞄準的是聚合軍艦的艦橋。那裏的裝甲很厚,他很難擊穿,不過身後馬上就有第二名飛行員—— 一個傲慢的小家夥,名叫文森特·伏爾基——瞄準同一位置,發射了第二枚導彈。
斯蒂爾沒聽到那狗日的最後一聲響。默塞德·希爾虐和文森特·圖克勃也發射了他們的導彈,但斯蒂爾已經飛得太他媽遠,看不到了。他朝一個新的方向再次加速,高速急轉彎,繞開“波特納夫號”發射的幹擾箔,朝著狗日的“聖福瓦號”直衝過去。
他的顯示屏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激光通信訊號。
這他媽什麼情況?聯盟的技術無法在如此高速飛行的飛船上保持安全可靠的激光通信,所以他沒有裝備那東西。但怎麼感覺裏麵寫了什麼。是不是他的飛船把聚合的瞄準激光誤認成了信號?他們正他媽從哪兒盯著我?
他做了個翻滾動作,改變了飛行方向,卻並沒有發現任何針對自己的攻擊。可是那道通信激光一直緊跟著他。信號這麼不穩定,發射源的距離一定很遠。距離那麼遠,怎麼他媽的會有激光能跟蹤他?他飛得太快了。他的飛船並沒有把那當作通信訊號,防禦係統也將其標注為瞄準激光。可是裏麵卻寫著什麼。這激光是經過調製的。接著它便擊中了他。那是雜種人的語言,他們通過自己的電肌塊發出這種電子信號模式,用來在那能壓得人粉身碎骨的無底深淵下相互交談。這他媽誰啊?
“斯蒂爾,”消息在抖動,“我是貝利撒留。”
這他媽什麼情況?斯蒂爾衝向“聖福瓦號”,瞄準掩護著艦長和艦橋的裝甲板發射了兩枚導彈。反物質束噝噝作響地掃過他的船體,船身顫抖了一下,翻滾了一圈。他恢複了意識。
感覺好像有幾百納克(8)擊中了他。再多那麼一點點,他現在可能已經變成“聖福瓦號”閃亮船體上的一大片糞渣了。狗雜種(9)!他恨反物質。伏爾基、希爾虐、圖克勃和法克愚很快跟了上來,他們的技術還是很牛屄的。
“伏爾基,你帶頭!一個接一個上啊,你們這群狗日的!”斯蒂爾說完,拉起自己的飛船,撤出了戰鬥。
聚合的驅逐艦很大,不過斯蒂爾的狗雜種們也很快,他們正把炮火傾瀉到艦上的軍官和引擎所在的部位。如果他能把那些軍官嚇癱,或者是把引擎打熄火,那麼聚合艦隊要麼趕緊收兵滾蛋,要麼就得被聯盟的常規導彈打成篩子。卵蛋們仍在圍著艦隊的引擎飛來飛去。戰場上一片嗡嗡之聲,就像一窩黃蜂在狂毆一窩馬蜂。
斯蒂爾將激光通信設備再次對準他剛才收到的信號。“阿霍納,你他媽在哪兒?我正忙著呢。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剛才跟其他雜種人對講時,他使用的是純電子信號,現在他的語音則被翻譯成了英西語。本來隻需要加一個簡單的程序,就可以讓他的語調更豐富,表述更清楚,但他喜歡跟人鬧著玩,因此把翻譯程序設置成了隻對臟話加上抑揚頓挫的語調。
“我需要跟伊坎吉卡談談,”那位量人說道,“我有一單生意要給她。也是給你的。”
“我可不是什麼傳話的,狗雜種。我他媽憑啥要替你傳這個話?”
“等你聽到我的生意是什麼,你就知道了。”
“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老板。”
斯蒂爾駕駛戰機猛地掉頭,在另一個頻道上衝他的飛行員們大吼大叫。他媽的沒飛起來啊。聚合的強大炮火正在壓製他們。“往裏衝啊,你們這群狗日的!”他疾馳著衝過去,用粒子武器開火,把兩架聚合戰鬥機炸開了花,掉頭又朝引擎飛去。
“我對你食過言嗎?”阿霍納插話道。
“媽的,沒有,老板,你確實沒對我食過言,可我也的確不是個傳話的。”
“告訴伊坎吉卡,我想和她談談。”
“我當初誌願要參加他們這場破戰爭,不知道吃了多少屎。根據我的感覺:她對你可是恨之入骨。”
斯蒂爾全力俯衝,加速度提高至六十個g,繞著“波特納夫號”的艦尾盤旋了一圈,朝那裏的大型核電發動機連珠炮似的發射了幾枚導彈。他甚至還用自己戰鬥機上那門小小的粒子炮開了一炮。那一炮轟得發動機整流罩上鼓了個泡,然後那幾枚索命的導彈也擊中了驅逐艦。他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不過要想炸穿裝甲板,還得再直接命中幾發。
一定得告訴伊坎吉卡,他需要更大的導彈,還得換個新的指揮官。這一下子提醒了他,是時候再給那位少校發一聲“是,長官”了。於是他趕緊發了過去。
“你的感覺沒錯,”貝利撒留說,“但我這次要給她的東西,比上次厲害得多。是一條主軸。我把坐標傳給你。”
阿霍納又說了些什麼,但那條重要的消息竟然該死地停止顯示了。一開始,斯蒂爾以為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戰鬥的炮火和靜電在搗亂,也可能是阿霍納在耍他。但阿霍納這人,根本就不會說笑話。
“不是吧。”斯蒂爾隻能想出這麼個回答。
一條新主軸?阿霍納找到了一條主軸,然後要把它拱手送給伊坎吉卡?這狗日的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天底下可沒這麼便宜的事兒。“你現在已經很有錢了,老板。待在你的人生巔峰,盡情玩耍吧。”
“我必須這麼做,”阿霍納說,“而且我需要你再來幫我。我計劃了一個更大的騙局。”
別問。
別問。
千萬、別他媽、問。
“什麼騙局?”斯蒂爾問道。
我真是個傻屄。
“我要把量人藏起來。”
“所有的?”斯蒂爾諷刺地問道。
“沒錯。我需要一個飛行員。”
“好吧。我還以為有多誘人呢。我已經把自己奉獻給了拯救聯盟的事業。他們這兒有最棒的飛行任務。對不住了。”
“我需要一個飛行員帶我穿越時間。”阿霍納說。
狗娘養的臭雜種。“你是不是在耍我?”
“我從來都沒有耍過你。”阿霍納說。
“上帝啊……真他媽的!你就不能隻是搶個銀行什麼的嗎?”
(1)被稱為“雜種人”的人類亞種首領。雜種人是最好的飛行員,習慣於充當雇傭軍。斯蒂爾曾在引導聯盟艦隊偷越蟲洞的行動中與貝利撒留合作。
(2)源自《聖經》故事,形容以小博大、以弱勝強的形勢。
(3)原文為魁北克法語方言。
(4)雜種人奉為信條的著作。
(5)魁北克舊城,在聖勞倫斯河畔。
(6)魁北克城市,也在聖勞倫斯河畔。
(7)北歐神話中的戰士,因為蒙受戰神奧丁的神力加持而具有特殊的狂戰體質,平時力量雖和一般戰士無異,但是在危急時能夠進入無我的狂暴狀態,稱為“狂戰士之怒”,突然湧出如熊又如狼般的勇猛力量,在戰場上大發神威。
(8)十億分之一克。
(9)原文為西班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