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開始試穿那套輕便盔甲。他發現,緊貼著皮膚的那一層是一種神經阻隔保護網,它應該是當今市場上最熱門的高科技產品。實戰程序網絡被組合到了那套灰色緊身套裝和頭罩的衣料裏麵了,整個頭罩把他的頭部、脖子和前額一起保護了起來,隻有他的眼睛從洞眼裏露了出來。這套盔甲可以抵抗當今最可怕的一種武器,就是那種可以使人的神經斷裂、破壞人的大腦的武器。而且,它還具有防震蕩作用。當然了,內史密斯肯定總是擁有當今最好的、最先進的、而且是特殊定製的東西……這個該死的彈性衣料難道不能鬆點嗎?
艙房的蜂鳴器響了,他跳了起來,手中的頭盔差一點掉到地上。他小心地把它放好。
“邁爾斯?”索恩機長的聲音從內部通信聯絡係統裏傳來,“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請進。”他按了一下開關,打開艙門。
索恩走了進來,它同他一樣穿戴得非常整齊,隻是頭罩暫時掛在背上。這種沒有任何形體線條的服裝使得索恩顯得不再是雙性的,而是變成了一個中性的、無性別的生物,一個士兵。索恩的胳膊下麵也夾著一個指揮頭盔,隻是稍微舊一些,形狀也不一樣。
索恩圍著他走了一圈,審視著每一種武器和皮帶鉤,並且核對了他的等離子防護包上的數據。“很好。”索恩機長難道在作戰之前通常都要檢查它的將軍嗎?是否內史密斯常常不係鞋帶就上戰場,或者還有其他一些不良行為習慣?索恩衝著台子上的那個指揮頭盔,說:“那個家夥很複雜,你肯定自己能夠掌握它嗎?”
那個頭盔看上去是新的,但也不是很新。“為什麼不能?”他聳了聳肩,“我以前用過。”
“用過三次。”索恩提起它自己的頭盔,“乍一用起來可能會感到無所適從。它不是提供數據流,而是數據洪流。你必須學會忽視一切你不需要的東西,否則還不如不帶它。你,現在……”索恩遲疑不決地說,“已經像老騰格那樣,具備了神奇的能力,能夠忽視所有附帶的東西,但能回憶它們,並在需要的時候迅速把它們調動出來;而且也能夠始終在恰當的時間裏,出現在恰當的頻道上。這就好像你的頭腦在兩個層麵上能夠同時工作。當你興奮起來的時候,你在指揮中的反應就特別快。這就好像形成了一種習慣。那些經常與你一起工作的人往往會期待——而且依賴——你的這種出色表現。”索恩停下來,等待他的回答。
它希望他說些什麼呢?他又聳了聳肩。“我盡力而為吧。”
“如果你仍然覺得身體不適,你知道,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我看起來像生病的樣子嗎?”
“你確實有點兒不對勁。你不願意讓整個小分隊都感染上你的病態吧?”索恩顯得很緊張,似乎很急切的樣子。
“我很好,貝爾,退下。”
“是,長官。”索恩歎息道。
“一切都好嗎?”
“飛行器已經裝滿了燃料和武器設備。綠色小隊也整裝待發,目前正在進行最後的一些裝載工作。我們計劃在午夜時分進入停泊軌道,就在巴羅普喬主要醫療中心的下方。我們會快速降落,以免引人注意。得手之後立即就撤離。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整個行動應該在一個小時內結束。”
“很好。”他的心飛快地跳動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激動,他假裝不舒服地歎息道,“我們出發吧。”
“讓我們——首先來核對一下我們頭盔裏的通訊係統。”索恩說。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在這個安靜的艙房裏做這種準備工作,比在降落的飛行器裏要好多了。“好吧,”他說,然後又調皮地補充說,“慢慢來,別著急。”
即使是這樣一次小小的襲擊行動,指揮用的耳麥上需要使用的頻道也有一百多個。此外還要加上與羚羊號、索恩以及所有的士兵們的直接語音聯係,還有與所有的電腦之間的聯係,飛船和飛行器上的電腦,以及頭盔自己內部的電腦。需要核對的還有各種遙感檢測數據、武器火力的或後勤保障等方麵的數據。所有士兵的頭盔裏都有圖像檢測器,這樣他們就可以在紫外線光束下看到外部的情況了。還有他們的醫療數據,全息地圖的展示。那幅克隆人教養院的全息地圖已經被置入係統中;進攻計劃和幾個可能發生的偶然事件也都上載了。在飛行中,還有一些頻道需要調試,以便偷聽敵人的遙感勘測係統。索恩已經把巴羅普喬警備衛士的通訊接口鎖定了。他們甚至可以收到附近行星上的娛樂節目。當他轉到這些頻道的時候,輕柔的音樂頓時彌漫在空中。
他們終於完成了核對工作。然後他發現自己和索恩在一種尷尬的沉默中注視著對方。索恩的麵部表情漠然,顯得很不安的樣子,似乎在竭力地壓抑著某種情感。內疚?奇怪的感覺,應該不是。索恩不可能是在懷疑他,否則它就會立即停止這次行動。
“貝爾,是不是有一點戰前緊張?”他輕聲問道,“我相信你是很熱愛你的工作的。”
索恩從自己的走神中恢複過來,大吃一驚地回答:“哦,我確實很熱愛自己的工作。”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我們開始吧。”
“出發。”他表示讚同,然後率先走出他的這個艙房,來到明亮的走廊和他的行動——他自己的行動——所創造的那個沸騰的現實世界中。
飛行器艙門前的走廊恰像他第一次所看見的那樣,隻不過,這一次,那些身材高大的登達立士兵不是在往裏擁,而是在按次序地往外走。他們這一次似乎顯得更安靜一些,沒有上次的那些打鬧和玩笑,他們的行動也更有條理和效率。現在,他們的名字都已經排列在他的指揮頭盔裏了,所以對於他來說,他們不再是完全陌生的了。他們都穿著各種不同的輕便盔甲和頭盔,帶著重型武器和一種手提式武器,同他自己所攜帶的那種一樣。
他發現自己現在開始用一種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那個怪物中士了,因為他已經了解了她的出身。日誌上曾經說,她隻有十九歲,雖然她看上去要顯得大一些。當內史密斯在四年前把她從瑞瓦爾王朝偷走的時候,她才十五歲。他眯起眼睛看著她,試圖想象她作為一個小姑娘的模樣。他自己是在八年前——十四歲的時候被帶走的。他們倆同為巴羅普喬王朝的遺傳學產品和囚犯的日子有重疊的時候,盡管他從沒有見過她。在那個外科醫療中心之外,還有許多位於不同城鎮的基因工程研究實驗室。巴羅普喬王朝是一個巨大的組織機構,幾乎是一個以傑克遜人的方式組成的特殊政府。不過,傑克遜聯邦並沒有任何政府機構。
八年前……你那時候認識的人沒有一個現在仍然活著。你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如果我不能做我想做的一切,我至少應該做我能做的一切。
他朝她走過去。“陶娜中士……”她轉過身來,他立刻吃驚地問道,“你脖子上圍的那個是什麼?”實際上,他能看見那個東西是什麼,那是一個巨大的、毛茸茸的、桃紅色的弓狀物。他想他真正的問題是,為什麼你帶著這個東西?
她衝著他笑了起來,至少他猜想她那種可怕的鬼臉是一個笑容,然後她用巨大的爪子把脖子上的東西弄鬆散一些。她今天晚上手指上塗抹的亮光劑是粉紅色的。“你認為這能行嗎?我想帶上什麼東西,以便讓孩子不要害怕。”
他抬頭看著她那八英尺高的身體,她穿著輕便盔甲、偽裝服、靴子和子彈帶,長著發達的肌肉和突出的犬牙。我認為這個東西似乎不能夠達到你的目的,中士。“這……當然值得試一試。”他吞吞吐吐地回答。這麼說,她對自己奇特的外表是有所知覺的……傻瓜!她怎麼會沒有知覺呢?你自己不能意識到自己的長相嗎?他幾乎對自己沒有更早一些離開自己的艙房,以便早一點結識她而感到後悔。一個來自我的故鄉的姑娘。
“要回去了,有什麼感覺?”他突然問道,並且用一個不經意的點頭來表示他指的是他們即將降落的巴羅普喬王朝。
“很古怪的感覺。”她承認,她的濃眉垂了下來。
“你熟悉這個降落地點嗎?以前是否去過那裏?”
“沒有去過那個醫療中心。我幾乎沒有離開過基因研究基地,雖然有幾年是同被雇用的養父母一起生活的,但那也是在同一個城鎮上。”她的頭低了下去,聲音降了八度。接著,她衝著自己手下的一個士兵咆哮了一句命令,讓他去卸載設備,那個士兵立刻去執行命令了。她轉過身去,有意識地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輕鬆一些。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沒有采用任何不恰當的方式來表示他們之間的親密。似乎她和內史密斯是小心翼翼的秘密情人,如果他們確實是情人的話。這種小心和謹慎讓他減輕了他的心理負擔。她補充說:“我還沒有完全走出過去的陰影。”
他自己的聲音也降低了一些。“你恨他們嗎?”是否像我一樣恨他們?這是一個性質不同的問題。
她噘著嘴陷入思考中。“我想……我在成長期間,被他們利用了,但是,那時候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經曆過許多令人厭惡的測試,但是那都是科學實驗……沒有人故意來傷害我。在那個高級士兵項目被取消之前,在他們把我賣給瑞瓦爾之前,我並沒有真正受到任何傷害。瑞瓦爾對我所做的一切是非常怪異的,但那是瑞瓦爾的本性所決定的。我覺得,是巴羅普喬……是巴羅普喬的冷漠——他們把我隨手扔掉——給我造成了最大的傷害。不過,你在那之後就來了……”她高興起來了,“一個身穿閃亮盔甲的騎士,以及後來發生的一切。”
一陣熟悉的、陰鬱的仇恨湧上了他的心頭。身穿閃亮盔甲的騎士雞奸者,還有他騎的那匹馬。但是,我也能拯救民眾。該死的!她恰好在看別處,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突然出現的那股憤怒的神情,或者她可能以為他的憤怒是針對那些引起她痛苦的人的。
“但是,盡管如此,”她低聲說道,“如果沒有巴羅普喬王朝,就沒有我的存在。他們製造了我。我還活著,無論能活多久……我是否應該用死亡來回報那些給我生命的人?”她那奇怪地扭曲了的臉,流露出自我反省的神情。
這不是一個士兵在執行降落任務的時候應該有的那種激昂的戰鬥情緒,他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意識到這個。“不……完全沒有必要這樣想。我們正要去拯救克隆人,而不是去殺死巴羅普喬的工作人員。我們隻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殺人,不是嗎?”
這才是善良的內史密斯的作為,她抬起頭,衝著他笑了起來。“我看到你感覺好起來,我就不擔心了。我想去見你,但是索恩機長不允許我去。”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熱情和溫暖。
“是的,我曾經病得……很厲害。索恩是對的。不過……也許當我們回去的時候,我們可以談談。”當這一切結束之後,當他贏得了他的權利之後……贏得做什麼的權利?
“這就是一個約會了,將軍!”她衝著他眨眨眼,然後又迅速恢複嚴肅的神情,顯得非常興奮。我許諾什麼了?她大踏步地往前走去,重新變成了一個興奮的中士,去照管自己的小分隊了。
他隨她一起來到正在做降落準備的飛行器上。這裏的光線更暗一些,氣溫也更低一些,而且,自然是沒有重力場的。他跟隨著索恩機長,從一個扶手飄浮到另一個扶手,在腦海中盤算著他即將上載的那些“貨物”可能擁有的空間。孩子們分成十二或十五排坐下,四個一排……空間足夠了。這個飛行器可以裝載兩個小分隊,外加裝甲氣墊車或者整個野戰醫院。在它的後部有一個急救站,包括四個折疊病床和一個輕便型緊急冷凍室。那個登達立軍隊醫務兵迅速地上載了足夠的軍需品。每一件事都被這些行動敏捷、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悄悄地、鎮定地安排妥當了。一切東西都井井有條。
那個駕駛飛行器的飛行員已經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索恩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他坐在他們倆身後的一把安裝了通訊設備的椅子上。他能夠看到窗外那些遙遠的星星,它們的附近閃爍著五彩的燈光,這意味著人類生命的跡象。幾乎要到家了。他的胃翻騰起來。
飛行員打開了內部通信聯絡係統。“陶娜,請對後部全麵檢查一下。我們還有五分鐘可以用來瞄準軌道,然後我們就要脫離飛船,開始降落了。”
過了一會兒,陶娜中士的聲音傳了過來:“檢查完畢。所有的士兵都坐好了,艙門已經關上了。我們準備就緒。出發——重複一遍——出發。”
索恩扭過頭來,指點了他一下,他趕緊把自己的安全帶係上。安全帶非常緊,但是當羚羊號戰栗著進入它的停泊軌道時,他仍然左右搖晃著。這是加速度的作用,它可以彌補和抵消大型飛船艙麵所造成的人為重力作用。
飛行員把雙手平衡地懸在空中,然後突然放下來,似乎他是一個音樂家,正在演奏漸強音。喧鬧的、巨大的叮當聲,通過飛機機身發出回響。艙麵下麵的部分相應地發出淒厲、嘈雜的吼叫。
當他們說降落的時候,他胡思亂想著,他們可沒有開玩笑。恒星和行星在前麵的窗口令人惡心地旋轉著。他閉上眼睛,他胃裏的東西直往上翻。他突然意識到全套太空盔甲的優越性,那就是,假如你感到恐懼和不安,你的盔甲會掩護你,因此,其他任何人都不會發現你的失常。
當他們進入離子圈的時候,飛行器的外殼因與空氣摩擦而發出了尖叫。他的安全帶似乎要把他切割成碎片。“好玩兒嗎?”索恩衝他叫喊了一聲,由於減速運行,它的臉扭曲起來,嘴唇不住地顫抖著。他們正垂直往下降,或者至少飛行器處於近乎垂直的狀態,他的安全帶似乎要把他扔到艙房的天花板上,讓他摔斷脖子或者摔碎腦袋。
“我真希望沒有什麼東西阻擋了我們的航線,”飛行員興奮地喊叫起來,“你要知道,這條航線沒有經過任何導航員的指引。”
他開始想象一場發生在他們的飛行器與一架大型客運飛行器之間的空中撞擊事故……那架飛行器上乘坐了五百多婦女和兒童……劇烈的爆炸伴隨著火光、黑煙和燒焦的屍體……
他們穿過明暗界線進入黃昏。然後是黑暗和飄浮的雲層……更大的雲朵……飛行器顫抖著,並且像一個瘋狂的低音大喇叭一樣吼叫著,他敢肯定。他們還在垂直往下降,雖然他不知道,飛行員在這些濃霧中能夠看到什麼航線。
然後,他們突然恢複了平衡,雲朵在他們的上麵,下麵則是一個城市的燈光,這些燈光像地毯上的珠寶一樣明亮。他們還在一直往下墜落,就好像一塊大石頭一樣。他的背開始感受到越來越強的壓力。飛行器的腳架開始被拉出的時候,又出現了更多的嘈雜聲。一排有一些燈光的建築物逐漸在下方顯現出來,一個隱約可見的運動場——傻瓜,到了,到了!一陣響聲之後,他們在這些建築物中間降落了下來。
“很好,讓我們開始行動吧!”索恩從它的座位上轉過身來,滿麵紅光,雙眼閃動著對戰爭的渴望,或是恐懼,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種。
他跟在十幾個登達立士兵的後麵走下了飛行器。他的眼睛開始有些適應了,在這夜半霧蒙蒙的寒冷空氣中散布著的一些光亮,足夠他看清周圍的環境了——盡管這是在黑夜中。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黑色和不祥的,缺少了應有的色彩。陶娜中士用手勢悄然無聲地指揮著她的小分隊,讓士兵們分組行動。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沉默的麵孔不時地被一些閃爍的光線照亮,這些光來自他們頭盔上用來傳遞信息和增強視覺的圖像攝入播放器。一個頭盔上帶有特殊觀察儀的登達立女兵,鋪展開個人使用的氣墊式自行車,靜悄悄地騎著它在黑暗中消失了。她的任務是空中掩護。
飛行員仍然留在飛行器裏,陶娜又點出另外四名登達立士兵。其中,兩名去周邊巡視,還有兩名守衛在飛行器後部。他與索恩曾經為這個安排爭論過,索恩想安排更多的人去巡視,但是他認為,他們應該盡可能把人手集中在克隆人教養院裏,而不是布置在這裏守衛。因為醫院裏的那些普通的保衛人員沒有什麼可怕的,而且,那些具有更精良武器裝備的後援部隊還需要一些時間才可以趕到現場。而到那時候,他們應該已經撤離了——假如他們能夠順利而迅速地帶走那些克隆人的話。他暗暗地責備自己沒有帶兩個小分隊來,當在埃斯科巴時,他完全可以做出那樣的安排,但他那時過分擔心羚羊號的承載能力和飛船上救生設備的數量了。
他自己的頭盔為他提供了一個混亂不堪的彩色視頻,充滿了各種代碼、數字和圖形。他認真地逐個加以研究,但是它們閃動的速度太快了。當他抓住一個,想對它進行解析的時候,它已經消失——被另一個信息替代了。他采納了索恩的建議,把所有這些撲麵而來的信息降低為某種隱約的背景。頭盔裏的聲音係統沒有這麼糟,沒有人在說任何廢話。
他、索恩和另外七名登達立士兵跟隨著陶娜一路小跑著——陶娜自己大踏步地走著——行走在兩幢臨近的高樓中間。通過進入巴羅普喬安全保衛們的通訊網時,他察覺到他們的一些動靜:該死的,出了什麼事啦?你聽到了嗎?喬,檢查第四區。然後是一陣忙亂的應答。他知道這之後還有許多對答,但是,他沒有心思關注他們了。
拐過一個彎兒,就在那兒。一幢可愛的白色建築,有三層,大窗戶和陽台上裝飾著許多風景圖案,周圍有很多植物。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醫院,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宿舍,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某種東西,但是非常精致舒適。傑克遜人欺騙性地把它稱為生命之家。死亡之家,我親愛的老家。它看上去非常熟悉,又出奇的陌生。對於他來說,它曾經是那麼雄偉輝煌,但是現在它似乎……顯得比他記憶中要小得多。
陶娜舉起她的等離子弧光槍,把它的射擊範圍調整到“大”,然後發出橘黃、白和藍三色光束,擊碎了這幢樓緊鎖著的玻璃大門。碎玻璃還在飛舞著,那些登達立士兵就衝了進去,並且迅速地分布到樓裏的各個部位。一個士兵開始巡視一樓,警報器和火警都被截斷了:那些登達立士兵每碰到一個警報裝置,就用等離子光束摧毀它,但是,樓裏那些偏遠的地方仍然發出微弱的嘈雜聲,自動噴水係統使得地麵水流成河,把一些通道搞得一塌糊塗。
為了趕上其他的人,他奔跑了過去。一個身穿棕色和粉紅色相間製服的巴羅普喬警衛員悄悄地出現在前麵的走廊裏,三位登達立士兵同時開火擊倒了他,當他倒下時,他自己發出的火力全部都射到了天花板上。
陶娜和另外兩名登達立女兵從左邊的升降通道去了三樓;另一名士兵衝上前去,準備登上屋頂。他帶領索恩和剩下的士兵來到二樓大廳,然後往左邊拐過去。他們遇見了兩個沒有武器的成年人,其中一位是身穿睡衣的婦女,她正往身上套一件長袍,立刻就被他們打倒了。在那裏。孩子們被鎖在這些雙層門裏麵,他們聽見有人從門裏麵敲出響聲。
“我們就要衝開大門了,”索恩朝著門裏麵大聲喊叫,“站到一旁去,否則你們會受傷的!”敲擊聲停止了。索恩點頭示意,一名登達立士兵把他的等離子弧光槍的射擊範圍調到小,然後衝著一個金屬螺釘開了火。緊接著,索恩一腳踢開了大門。
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人往後退了一步,困惑地瞪著索恩。“你們不是消防員。”
一群年輕人,高大的男孩子們,站在那個金發碧眼的男孩子後麵,擠滿了整個走道。他當然知道這是一群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但是,他不知道那些登達立士兵是怎麼看待他們的。這些孩子都穿著統一的睡衣,青銅色和棕色相間的短上衣和短褲。
“頭兒。”索恩輕聲提醒他,並且把他用力推到前麵,“開始講吧。”
“清點一下人數。”當他經過索恩身邊的時候,悄悄地對它說。
“好的。”
為了這個無比重要的時刻而準備的演講,他已經在自己的腦海中無數次地練習過了,甚至還預先設想過一切可能發生的變化。但是,有一件事他非常肯定,那就是,他絕對不會用這個句子開頭:“我是邁爾斯·內史密斯。”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動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們是登達立雇傭軍,我們來這裏解救你們了。”
那個男孩子的表情中混雜著排斥、恐懼和輕蔑。“你看上去像一個蘑菇。”他茫然地說。
這簡直……完全走題了。在他的無數遍預演中,沒有一個是這樣開始對話的。然而,戴著這個指揮頭盔,身穿這樣一副盔甲,他恐怕確實看起來像一個灰色的蘑菇——完全不是他自己所希望的那種英雄形象——
他摘下頭盔,把頭罩往後拉了拉,然後咧開嘴笑了笑。那個男孩子往後退縮了。
“聽好了,你們這些克隆人!”他高聲叫道,“你們聽到的那個悄悄流傳的秘密是真的。你們每一個人都將一個一個地被巴羅普喬王朝的外科醫生謀殺掉。他們將把另外一個人的大腦移植到你的腦袋裏,然後把你自己的大腦扔掉——這正是你們的朋友們離開你們之後的去處,他們一個一個走向了死亡。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帶你們去埃斯科巴,在那裏你們將得到庇護——”
孩子並沒有全部都集中到這個走廊上,那些在人群後麵的孩子開始散開去,回到各自的房間裏。孩子們中間開始出現抱怨聲、喊叫聲和哭聲。一個黑頭發的男孩子企圖從大門口衝出去,被一個士兵一把抓住了。由於疼痛和驚慌,這個孩子尖叫起來,他的叫聲極大地刺激了其他的孩子。他在那個士兵鐵鉗一般的手掌中徒勞地掙紮著,那個士兵看上去非常懊惱,似乎不知怎麼辦才好,隻好直瞪著他,似乎想從他這裏得到指示或命令。
“叫上你們的朋友,跟我一起走!”他衝著那些散開去的孩子們絕望地喊道。那個金發碧眼的男孩子轉過身,快速跑開去。
“我看他們不相信我們。”索恩說,這個兩性同體人的麵容顯得蒼白而緊張,“也許把他們打昏然後帶走要更容易一些。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裏多費口舌了。”
“不——”
他的頭盔裏有人在呼叫他。他重新戴上它。各種通訊信號頓時在他的耳中震響起來,但是陶娜中士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通過調準頻道,她的聲音更大了一些。“長官,我們這裏需要你的幫助。”
“什麼事?”
她的回答被那個騎氣墊式自行車的女兵的聲音覆蓋了。“長官,有三四個人正從你們那幢樓的陽台上往外爬。還有四個巴羅普喬警衛員正從北部接近你們。”
他在那些頻道中忙亂地尋找著,終於找到了連接空中警戒的那條通訊通道。“不要讓任何人逃走!”
“我應該怎麼阻止他們,長官?”她的聲音非常急迫。
“打昏他們,”他無可奈何地決定,“等等!別打那些正在陽台上往下爬的,等他們落地之後再打。”
“我恐怕開火會多多少少傷害到他們。”
“你盡力而為吧。”他切斷通話,重新找到了陶娜,“你有什麼事,中士?”
“我希望你能來同這個瘋狂的姑娘談談。恐怕隻有你才能夠說服她了。”
“這裏的事情——有些麻煩。”
索恩抬起眼睛,看見那個被抓住的男孩正用他沒有穿鞋的腳一個勁兒地踢那個士兵,他把他的震蕩槍調整到最輕,然後點了點那個孩子的脖子。那個孩子立即開始抽筋,身體顯得疲軟,但是仍然沒有失去知覺,他的眼睛變得蒙矓和茫然,接著哭了起來。
由於一陣突如其來的擔心,他對索恩說:“要用一切方法把他們召集起來。我要去幫助陶娜。”
“你去吧。”索恩咆哮道,明顯地帶有一種不順從的腔調。它轉過身去,開始召集自己的士兵,“你和你,看住這邊——你,那邊。把那些門推倒——”
他離開了,為那些劈裏啪啦的聲音感到羞恥。
樓上要安靜許多。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少很多,他在這裏的時候,這種男女不平衡的現象就存在。過去他常常對此感到不解。跨過一個被擊昏的女警衛員,按照自己的電子地圖,在頭盔的指引下,他找到了陶娜。
大約十來個姑娘盤腿坐在地板上,雙手交叉放在背後,由一個登達立士兵揮舞著震蕩槍看守著。她們的睡衣和睡褲是粉紅色絲綢的,式樣同男孩子們的相似。她們顯得很害怕的樣子,不過至少還都安靜地坐著。他走進一個邊門,發現陶娜與另外一個士兵正在勸說一個高個子的混血姑娘——她坐在一台通訊終端前麵,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本來應該是圖像感光板的地方,現在是一個正冒著煙的窟窿,顯然是剛剛用等離子槍打出來的。
這個混血姑娘轉過頭來,她那長長的頭發從陶娜那兒擺動到他這裏,然後又擺了回去。“我的夫人,真是熱鬧啊!”她的聲音裏有一種刺人的嘲諷。
“她拒絕挪動位置。”陶娜說。
“姑娘,”他直截了當地招呼她說,“你如果留在這裏,就會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你是一個克隆人,你的身體注定要被你的原身偷走的。你的大腦將被移植,然後被毀掉。這一切很快就會發生的。”
“這些我都知道。”她非常輕蔑地說,就好像他是一個多嘴的白癡。
“什麼?”他的臉拉長了。
“我知道將發生的一切。我對自己的命運沒有任何不滿。這是我的夫人的意願所決定的,我完全服從她。”她的下巴抬了起來,雙眼裏展現出一種夢幻般的崇拜之情,她所崇拜的是什麼,他難以猜測。
“她往安全部發了一個信息。”陶娜嚴厲地說,同時衝著那個窟窿點了點頭,“她描述了我們的情況,我們的裝備——甚至還通報了我們的人數。”
“你們將無法把我與我的夫人分開,”這個姑娘冷靜地點點頭,肯定地說,“衛兵們會抓住你們的,會來救我。我是很重要的。”
那些巴羅普喬人究竟對這個姑娘進行了什麼樣的教育?難道他能夠在三十秒(或者更少)的時間內顛覆她所接受的思想嗎?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中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一種提高了的、輕鬆的聲音說,“擊昏她。”
這個混血姑娘想逃跑,但是中士的反應速度幾乎相當於光速。就在她跳起來的那一刹那,陶娜手中的震蕩槍恰好擊中她的兩眼之間。陶娜跳過通訊終端,扶住姑娘的頭,以免她撞到地板上。
“所有的都在嗎?”他問道。
“至少有兩個下樓去了,我們沒有能夠阻止住。”陶娜皺著眉頭彙報說。
“她們會被擊昏的,如果她們試圖逃離這幢房子。”他安慰她說。
“但是,如果她們藏起來了呢?要找到她們是很費時間的。”她那雙黃褐色的眼睛轉動到一邊,去查看她的頭盔裏展示的時刻表,“我們都應該立刻返回到飛行器上去了。”
“等一會兒。”他吃力地在自己的頭盔裏尋找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索恩的頻道。遠處傳來一個人的咆哮聲,“……狐狸精!你這個小……”
“什麼?”索恩突然開口道,聲音裏透露出苦惱,“你把那邊的姑娘都召集起來了嗎?”
“打昏了一個。陶娜能背她。我說,你查到點名冊了嗎?”
“查到了,在管理員房間的通訊終端上查到的——一共三十八個男孩,十六個女孩。我們少了四個男孩子,顯然是從陽台上翻下去了。士兵菲利皮抓住了三個,但是她說,沒有第四個。你們那裏情況如何?”
“陶娜中士說,有兩個姑娘從背麵的樓梯下去了。等她們下去之後,抓住她們。”他抬起頭,不再看自己的圖像顯示屏,“索恩機長說,這裏應該有十六個姑娘。”
陶娜賭氣地往走廊走去,嘴裏還嘟噥著什麼,然後又轉回來,看著那個被擊昏的姑娘,說:“我們這裏隻擊昏了一個。凱斯特爾,把這層樓查看一遍,檢查一下壁櫥和床底下。”
“是,中士。”那個登達立士兵跑著去執行命令了。
他跟在她的後麵。索恩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震響起來。“你們快一點,這是一次偷襲,還記得吧?我們沒有時間尋找走失的人了。”
“等等,該死。”
當檢查到第三個房間時,這個士兵彎腰查看床底下,叫了起來:“哈!抓住她了,中士!”她猛地撲過去,抓住了一雙正在亂踢的腳脖子,然後用力往後拉。這個捕獲物漸漸露出了全貌,是一個身穿粉紅色短睡衣褲的姑娘。她發出一些含糊無助的聲音,似乎並不指望自己的哭喊能夠帶來救助。她有一頭瀑布般的銀灰色鬈發,但她身上最突出的特征還是她那驚人的胸部線條,兩個巨大的、滾圓的球體頂著粉紅色的睡衣,好像要把它衝破似的。她爬起來跪著,屁股坐在腳後跟上,舉起的雙手茫然地捧著自己的乳房,似乎對它們的存在仍然感到驚訝和不習慣。
十歲,呸。她看上去有二十歲。而且這種異常豐滿的體形絕對不是自然的。她的原身一定預定了身體整形服務。這個主意似乎很不錯,讓這個克隆人忍受外科變形手術的痛苦。細腰、肥臀……從她那過分誇張的、早熟的女性體征來看,幾乎可以肯定,她很快就要被拉去做換腦手術了。
“不,走開,”她嗚咽著,“走開,別來糾纏我……我的媽媽就要來接我了。我媽媽明天就要來接我了。走開,別糾纏我,我就要看見我媽媽了……”
他覺得,她的哭泣,還有她那豐滿的……乳房,很快就能讓他發瘋的。“把她也擊昏。”他聲音沙啞地命令道。他們不得不扛著她,但是他們至少不需要聽她的廢話了。
那個士兵紅了臉,像他一樣,為她那驚人的體形感到震驚和尷尬。“可憐的傻瓜。”她低聲嘟囔著,用震蕩槍擊中她的頸部,結束了她的痛苦。姑娘往前仆倒,歪斜著躺在地板上。
他的頭盔裏有人在呼叫,他不知道是哪個士兵的聲音。“長官,我們剛剛用震蕩槍擊退了一群巴羅普喬王朝的消防員,他們沒有穿抗震蕩服。但是,那些正往這裏逼近的警衛兵穿了抗震蕩服。他們還派遣了大批增援部隊,都帶有重型武器。不能再使用震蕩槍跟他們幹了!”
他試圖通過頭盔裏的顯示屏,鎖定這個士兵的位置。但是,他還沒有找到,那個空中巡邏兵的聲音就插了進來。“一個巴羅普喬重型武裝小分隊正從背麵包抄你們所在的房子,長官。你們必須迅速撤離。情況將會十分危險。”
他揮手示意那個登達立士兵帶著她的捕獲物走在他的前麵,他們一起離開了那個房間。“陶娜中士,”他呼叫道,“你聽到外麵那些敵情彙報了嗎?”
“聽到了,長官。我們離開這裏吧。”
陶娜中士把那個混血姑娘扔到她寬大的肩膀上,把那個金發碧眼的男孩子扔到她的另一個肩膀上——顯然根本不在乎他們的重量。他們把那群嚇壞了的姑娘集合在樓梯口,陶娜讓她們兩個一組,手拉手往下走,秩序井然。當她們來到男孩子們的宿舍區時,這些姑娘們發出了驚訝的喊叫聲。“我們是不允許下來這裏的,”其中的一個姑娘哭喊著,試圖反抗,“我們會有麻煩的。”
索恩這裏有六個被擊昏的男孩子,臉朝上躺在地板上,另外還有二十個排成一排靠牆站著,雙手和雙腿都伸展開來,標準的囚犯姿勢。還有幾個士兵在衝著他們喊叫,命令他們不要亂動。一些克隆人顯得非常氣憤,另外一些在哭泣,全都嚇得要命。
他擔心地看著那一堆被擊昏的孩子們。“我們怎麼把他們全部帶走呢?”
“我還能扛上他們,”陶娜說,“這樣你們就可以騰出手,把他們全部捆起來。”她輕輕地把自己扛著的那兩個人放在這一溜人的最後麵。
“很好。”索恩說,她幾乎無法從那個漂亮玩偶似的姑娘身上移開視線,“沃利,凱斯特爾,我們來……”它的聲音突然停住了,一個緊急信息同時出現在他們兩個人的指揮頭盔裏。
這是那個騎自行車的士兵,她在尖叫:“狗娘養的,飛行器……夥計們,小心點,在你們的左邊……”一陣嘈雜聲,然後“……噢,該死的傻瓜……”接著,除了頻道裏發出的嗡嗡聲之外,一片沉寂。
他發瘋似的按鍵搜尋她的信息,想找到從她的頭盔裏發出的無論什麼信息。她的電波探測器仍然在工作,它標示著她的位置在兩幢樓中間的地麵上,靠近遊樂場的後部,正是飛行器降落的地方。她的健康信息是一些平直的空白線條。死了?肯定沒有,如果死了,至少應該有一些流血的跡象……傳輸過來的圖像反映的是霧氣蒙蒙的夜空,至少他是這麼理解的。菲利皮丟了她的頭盔,她還丟了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索恩一遍又一遍地呼叫飛行器駕駛員和飛行器後部的衛兵,但是,都沒有回音。它生氣地喊叫道:“你來試試。”
他也沒有收到任何回音。另兩名執行巡邏任務的登達立士兵與巴羅普喬的重型武裝小分隊交上了火,就在那個騎自行車的士兵所報告的地點。
“我們應該摸清敵情。”索恩咆哮道,“陶娜中士,你負責留守在這裏,讓孩子們隨時準備撤離。你……”這顯然是指他了,為什麼索恩不再稱呼他內史密斯或邁爾斯?“跟我來。士兵薩姆勒,掩護我們。”
索恩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開去,他被遠遠地落在後麵,暗暗詛咒自己那兩條短腿。下了升降通道,穿過仍然在冒著熱氣的大門口,繞過一幢黑漆漆的樓房,他來到另外兩幢樓之間。在這裏,他終於追上了那個兩性同體人,它正在運動場旁邊那幢樓房的角落裏,匍匐觀察著。
飛行器仍然在那裏,顯然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應該沒有什麼手提武器能夠穿透它的防彈外殼。它的活動梯是收起來的,門也是關著的。一個黑影——是出事了的登達立士兵,還是敵人?——倒在它的一隻機翼的下麵。索恩輕聲咒罵著,迅速地敲擊著固定在它前臂上的電腦控製麵板,輸入一些數據。飛行器的大門打開了,活動梯鋪展開來。仍然沒有任何人做出反應。
“我準備進去看看。”索恩說。
“機長,按照規定這應該是我的任務。”那個接受索恩的命令來掩護他們的士兵說,他藏在一棵很粗的大樹後麵。
“這一次不是的。”索恩嚴厲地說。沒有再做任何解釋,它就衝了出去。首先它走的是“Z”字形路線,然後就手提等離子弧光槍徑直上了活動梯衝了進去。過了一會兒,通訊頻道裏傳來它的聲音,“薩姆勒,跟上。”
雖然沒有得到邀請,他也跟在薩姆勒的後麵。飛行器的內部漆黑一片。他們都打開了自己頭盔上的燈,幾道白色的光束閃動不停。飛行器的內部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但是駕駛室的門關閉著。
索恩示意那個士兵站到他的對麵,做好發射準備,從兩麵包抄駕駛室。索恩又在他手臂上的電腦控製板上敲進了一個數據。門開始艱難地滑動開來,然後突然顫動起來並停住了。
一股熱浪衝了出來,就好像發生過爆炸的火爐裏的氣息。接著,一團橘紅色的火焰衝了出來,這個快要被燒焦的駕駛室,由於大量氧氣的進入,重新又燃燒起來。那個士兵迅速戴上自己的緊急氧氣麵罩,從牆上拿下滅火器,對準燃燒著的駕駛台噴射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和索恩也走了進去。
一切都被破壞或燒毀了。控製器被燒化了,通訊設備被燒焦了。整個駕駛室裏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臭氣,其中還混雜著炭化肉的味道。那個被擊昏的飛行員轉過頭來,嘟噥著說:“巴羅普喬士兵沒有……好像沒有重型武器!”
索恩咒罵著,發出不滿的唏噓聲,它指出:“他們在這裏扔了幾顆我們自己的熱地雷,然後關上門,跑了。他們當然首先要把飛行員擊昏。這些狗娘養的、該死的、狡猾的巴羅普喬人……他們沒有重型武器,所以就用我們的。他們趕走或伏擊我的衛兵,闖進來,然後搗毀我們的飛行器。他們甚至不需要追擊我們……這個玩意兒不能再飛啦。”在他們的頭盔上發出的白色燈光照射下,索恩的臉看起來就好像一個雕刻出來的頭骨麵具。
他感到一陣恐慌。“貝爾,我們該怎麼辦?”
“退回到那幢樓裏,派遣一個巡邏兵,利用我們手上的人質去達成某種投降協議。”
“不!”
“你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嗎——邁爾斯?”索恩的牙齒咬得吱吱響,“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驚呆了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著索恩。“機長——將軍會讓我們擺脫困境的。我們曾經經曆過比這還要險惡的處境呢。”
“這一次不行了。”索恩直截了當地說,聲音裏充滿了憤怒,“我的錯誤——我自己承擔全部責任……這不是將軍,這是他的克隆人兄弟馬克。他欺騙了我們,但是幾天前我已經明白了真相。在我們降落之前,甚至在我們製定襲擊傑克遜人的計劃之前,我就知道了他的騙局。我以為我能夠搞定這次行動,以為我們不會被困住。”
“啊?”那個士兵的眉毛開始顫動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一個克隆人!他驚呆了,就好像被擊昏了似的。
“我們不能——我們不能出賣那些孩子們,不能把他們交回到巴羅普喬人的手上。”馬克氣惱地叫了起來。他懇求著。
索恩把它的手伸進那堆黑炭裏,那裏本來應該是飛行員的座椅的。“誰被出賣了?”它抬起自己的手,用手上粘連著的黑炭在他的臉上劃了一個“十”字形,從麵頰到下巴。“誰被出賣了?”索恩輕聲說道,“你有沒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他顫抖著,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他臉上的熱炭就好像一個疤痕。
“回到那幢樓裏去,”索恩說,“服從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