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夫君結婚三月,隻在新婚當晚行了房事。
夫君讓我寂寞空房守活寡,我沒笑。
我抓到了他和青梅的曖昧書信,我沒笑。
直到小青梅親手將我推下石階。
他卻反手護住她,罵我毒婦。
我笑了。
再見麵時,我已在九五之尊的懷裏。
而我笑著掏出賬本。
“偷我的,騙我的,連本帶利吐出來。”
......
更漏敲過三更時,我仍坐在梳妝台前。
燭火將我的影子拉得細長,投在描金屏風上。
像極了這三個月來我在雲陽侯府的日子,看著體麵,實則空蕩得發慌。
窗外傳來熟悉的聲響,我起身想去迎,腳剛邁出半步又頓住。
這已是蕭遇安連續第七個深夜歸來。
每次他身上都帶著一股陌生的脂粉香,不是我平日裏用的玉蘭膏子。
也不是侯府庫房裏存的蘇合香。
倒像是某種熏花露,聞著就讓人心裏發堵。
“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廊下傳來丫鬟映荷的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我理了理衣襟,走到門口時。
正撞見蕭遇安抬手解玉帶,他見了我,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語氣平淡:“這麼晚了還沒睡?”
“等你。”
我伸手想去接他的外袍,卻被他側身避開,隻聽他說:“不必了,讓映荷伺候就行。”
說著便徑直往書房去,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我站在原地,指尖還懸在半空。
成婚三月,我與蕭遇安的相處始終隔著一層薄紗。
他是雲陽侯府世子,我是賀家嫡女。
這場婚事本是兩家合力促成的美談,可從大婚那日起,我便察覺出不對。
他待我雖算客氣,卻總帶著疏離。
夜裏歇在書房的次數遠多於臥房,偶爾同床共枕,也隻是相敬如“冰”。
我曾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學著打理侯府中饋,將賬目理得井井有條。
作為世子夫人也每日親手為他準備早膳,甚至為了貼合他的喜好。
特意調了他曾提過的鬆香膏子。
可他接過香膏時,表情冷淡得一如往常,並無鬆動。
第二日清晨,蕭遇安又早早出了門,隻留下一句“今日要去城外莊子查賬”。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那點不安越發強烈。
便想著去書房整理一下,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書房是蕭遇安的禁地,成婚以來他從不讓人隨意進出,連打掃都隻讓他貼身小廝墨硯動手。
我推門進去時,書架上的書擺放得整整齊齊。
我眼睛尖,望見最上層那排《春秋》的書脊間,有一本明顯歪了些。
我踮起腳將書抽出,竟發現書架後藏著一個暗格。
暗格不大,裏麵隻放著一方素色錦盒。
我的心猛地一跳,指尖顫抖著打開錦盒,裏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張疊得整齊的胭脂箋。
箋紙是上好的薛濤箋,邊角還沾著一點淡粉色的胭脂印。
展開來看,上麵是一行娟秀卻帶著幾分媚態的字跡:“侯門寂寥,唯念君溫存”。
落款處沒有名字,可那字跡我卻有些眼熟。
前幾日去侯夫人院裏請安時,曾見過蕭遇安的青梅江淺淺遞過來的帖子,正是這種筆跡。
江淺淺,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紮在我心頭。
成婚之前我便聽聞,蕭遇安與江淺淺自幼一同長大。
後來江淺淺嫁了人,這事才漸漸平息。
可上個月江淺淺守了寡,帶著兒子福福時常來侯府走動。
每次見到蕭遇安,那眼神裏的情愫幾乎要溢出來。
隻是我一直不願多想,如今這張胭脂箋,卻將我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扯開了、撕碎了。
我將胭脂箋重新疊好,放回錦盒,心裏像壓了塊巨石,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正想離開,卻聽見院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江姑娘來了,還帶著小公子呢。”
我握緊了拳,強壓下心頭的慌亂,走出書房時。
正撞見江淺淺牽著一個約莫三歲的小男孩站在庭院裏。
她穿著一身淺藍色襦裙,頭發上隻插著一支素銀簪子,看起來素淨又柔弱。
見了我,立刻屈膝行禮。
“嫂嫂安好,淺淺今日來,是想給伯母送些親手做的綠豆糕。”
“妹妹客氣了,快請進。”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將她讓進正廳。
福福怯生生地躲在江淺淺身後,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江淺淺坐下後,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些家常。
話裏話外都在提她與蕭遇安兒時的趣事,什麼“遇安哥哥小時候總護著我”。
“那次我掉進湖裏,還是遇安哥哥救的我”。
聽得我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正說著,福福突然哭鬧起來,江淺淺慌忙去哄,起身時卻“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博古架。
隻聽“嘩啦”一聲,架子上那隻禦賜的青釉蓮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江淺淺嚇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嫂嫂恕罪,淺淺不是故意的,是福福哭鬧,我一時沒站穩......”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院外傳來蕭遇安的聲音:“出什麼事了?”
他快步走進來,看到地上的碎瓷片和跪著哭的江淺淺,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目光掃過我時,滿是責備。
“淺淺孤苦無依,帶著孩子本就不易,你竟容不下她,連禦賜的花瓶都要摔來解氣?”
“我沒有......”
我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卻看到蕭遇安衣領處沾著一點淡粉色的胭脂印。
與那張胭脂箋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辯解都失去了意義,我隻覺得心涼得像冰。
我轉身回了書房,將那方錦盒取來,從裏麵拿出胭脂箋,走到蕭遇安麵前。
他看著我手裏的箋紙,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卻仍強裝鎮定:“你這是做什麼?”
“世子既心有所屬,何苦娶我?”
我聲音平靜,可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不等他回答,我便走到燭火旁,將胭脂箋擲進火盆裏。
淡粉色的箋紙遇火即燃,很快就燒成了灰燼。
我這三個月來的癡心,終究是錯付了。
蕭遇安看著火盆裏的灰燼,臉色鐵青:“賀引珠,你竟敢......”
“我為何不敢?”
我打斷他的話,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是成婚以來,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與他對峙。
“蕭遇安,你娶的是賀家嫡女,是雲陽侯世子夫人。“
“不是你用來擺設,卻暗地裏與青梅私相授受的工具。”
“這張胭脂箋燒了,可你心裏的齷齪,燒得掉嗎?”
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最後隻能恨恨地甩了甩袖子,轉身扶起還在哭的江淺淺:“淺淺,別怕,有我在。”
江淺淺靠在蕭遇安懷裏,抬起頭看我時,眼神裏滿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