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回替嫁當天。
我拚死選了伺候那據說克死無數女官的小世子。
畢竟那個小世子,真是我親生的。
所有人都以為我攀龍附鳳,連孩子爹也拿我當玩物。
直到獵場上,皇帝直接把我們母子搶進皇宮。
“晚晚,除了我身邊,你還想跑去哪?”
......
腥臊的風裹著砂礫灌進喉嚨時,我正被粗糙的麻繩捆在顛簸的馬車車壁上。
蠻族男人的獰笑像淬了毒的冰錐,一下下鑿著我早已破碎的尊嚴。
他們撕扯我那件本就破舊的宮裝,汙言穢語混著酒氣噴在臉上。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大胤送去的和親郡主,隻當撿了件會喘氣的玩物。
“不......”我徒勞地掙紮,指尖摳進木縫裏滲出血來。
胯間撕裂般的疼痛讓眼前陣陣發黑,恍惚間竟看見瑞兒那張怯生生的小臉。
我那可憐的孩兒,還在王府裏等著一個永遠回不去的娘親......
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後聽見的是自己骨頭被踩碎的悶響。
“啊――!”
我猛地從繡架前彈坐起來,冷汗浸透了身上半舊的青布襦裙。
窗欞外的日光斜斜切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清晰的格子影,正是靖北王府繡房最安靜的辰時。
指尖還殘留著麻繩勒過的灼痛感,可低頭看去,隻有常年握針磨出的薄繭。
“虞管事這是怎麼了?”
隔壁繡架的阿翠探過頭來,手裏還捏著半片沒繡完的海棠,“莫不是魘著了?”
我喉頭發緊,攥著衣角的手不住顫抖。
繡房梁上懸著的銅鈴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場景,分明是那個決定我命運的清晨!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淺黃色綢緞的衣角先探了進來,跟著是蕭銳那張帶著漫不經心笑意的臉。
他身後跟著的李清月眼圈通紅,珠釵歪斜,顯然剛哭過。
“虞晚,”蕭銳把玩著腰間玉佩,語氣裏的輕佻像淬了蜜的刀,“本公子與郡主有事問你。”
阿翠們識趣地低下頭加快了手中活計,整個繡房霎時隻剩絲線穿過綢緞的沙沙聲。
我站起身時膝蓋在打顫,垂下眼簾不敢看他們。
就是這雙鞋,上輩子也是這樣踩在我手背上來回碾動,逼我在那兩張紙契上按手印。
“陛下的和親旨意,你該聽說了吧?”
李清月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掩不住那份高高在上的倨傲。
“我與銳哥哥情投意合,怎能去那蠻荒之地?”
蕭銳忽然俯身,溫熱的呼吸掃過我耳畔,吐出來的話卻冰冷刺骨。
“郡主有難,你這個做下人的,總該分憂。“
“本公子給你兩個選――要麼,替郡主去關外和親,算你為王府立功。”
“要麼,就去給瑞兒當伴讀姑姑,也好替王爺照拂世子。”
心臟驟然縮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幾乎能聞到上輩子關外那股血腥氣。
蠻族男人粗糙的手掌撫過皮膚的觸感再次襲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伴讀姑姑......誰不知道王府裏伺候瑞兒的女官換得比走馬燈還勤?
前幾個要麼說是病死,要麼說是衝撞了世子被杖斃。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那位殘暴的靖北王蕭珩在拿人命立威。
他們根本是算準了我會選和親,算準了我這條賤命不值錢。
可瑞兒......那是我的瑞兒啊。
這三年來,我躲在繡房裏不敢見他,每次遠遠瞥見那抹小小的身影,心都會像被針紮似的疼。
我沒想過我偷偷生下他,他還是會被蕭珩找到。
他總讓我夜裏驚醒――若不是那個混亂的夜晚,我的孩兒怎會落得這般不明不白的身世?
“我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我找回一絲清明,“我選去伺候世子。”
蕭銳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戲謔神情:“你倒有膽識。“
“不過這事得王爺點頭,你且等著吧。”
他牽起李清月的手轉身就走,珠翠碰撞的脆響像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繡房裏重新安靜下來,可我知道,平靜隻是表象。
方才脫口而出的選擇,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子,已經在看不見的地方激起了千層浪。
窗外的日光漸漸移過青磚地,我盯著繡架上那片尚未完工的流雲紋。
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江南,那個自稱趙宸的書生曾笑著說:“晚晚繡的雲,像是能飄出錦緞似的。”
心口又是一陣抽痛。若他還在,會不會護著我和瑞兒?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藏在枕下的那半塊龍紋玉佩才會灼得我心口發痛。
那是“趙宸”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可如今連他的模樣都快要在記憶裏模糊了。